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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组第4题】秦淮河(梁棋皓)

作者:山吹 投稿时间:2019-11-14 22:48:09

                                     秦淮河

   

   在月光很亮的晚上,渡过河去,牛行走着,每一举步,像水晶敲碎了似的,水飞散开去,实在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清少纳言《枕草子》

 

   喝光了第二瓶绍兴酒后,那个中国导游瞅了我一眼。桌上还有很多吃剩的菜,只是他说道:

“今晚吃的可真是非常的满意。承蒙款待。正吃的我是酒酣耳热好心情。真是实在没有这动筷的勇气了。怎么样,就准备着走了吧。”

   他把堂倌叫过来,之前的那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这个时候已经成了一个衣物上尽是油腻略不干净的矮人。他白胖的手把账单递给我们,才两块的大洋。吃的如此酒足饭饱,实在是过分的便宜了。且说是日本那不尽人意的中国饭馆,这番的也足要七八日元了吧。

   隔壁的房间和庭院正对着的房间还仍然是一片的喧阗,行酒令的极富韵律的吼叫声、还有赌钱亦或是别的什么的哗啷哗啷甩动银元的撞击声,都是宛若日复一日的东西,将秦淮河的河水都盖住了似传的很远。

   外面夜色已浓。街上已没有电车开过,也无蔓草状的明亮的街灯。这不禁让我莫名铅印报纸上的新闻,一个应是唤做白党的少年无赖团伙(似乎这般的事情都是由少年来完成)为了抢夺一个名叫莲华的妓女的耳环,不惜撕碎了她的耳朵。总之在中国也不是什么史无前例的新花式,只是莫名地如同在日本那边一样地,被冠以了侦探片带来的坏影响。只是这种行为与其归结于少年们单纯的对财物的欲望,毋宁说颇有一种Psychopathia Sexualis(变态性欲)在里边。可是平心而论的,就我于这墨糊糊的一片的劣质报纸上看到的图像而言,便是出于东亚人的委婉也难说那个妓女是个值得向往的对象。

   从“东瀛”饭馆门口走出来再坐上人力车的时候,约莫着已经过了晚上九点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像是次等呆滞的铁板天井画一般。沿着秦淮河旁的大道向着东边行去。人力车的铁轱辘压过地上,发出哒哒宛若腌茄子的声响,一片片浑浊的(难说那是什么,可是那月光下是不是泛起的波涛来说,更倾向于污水,便又疑惑了,污水也是闪闪的吗)像一群群蛤蟆一样向路边跳去。白天的时候河沿岸的护栏上晾满了白菜,我莫名地想到永春水小说《港之花》里面被情人抛弃的女子最后拉下脸向着曾经的恋人讨借冬夜里的炭火。白天曾经坐画舫在其下穿过的丽舍桥一晃而过,在水上行舟的时候还颇不觉得,一上岸来发现确实是那样说的,秦淮的桥,两岸往往已经为密集的房屋占满,几排细长的台阶是女人的小脚一般,一直伸到秦淮河水里头濯洗。这般的更是除了文德桥啊以外的,既看不到河水也寻不见桥的起头。白天的那般“疏影横斜水清浅”的和美景象,这会儿以糖浆般甜怡与粘稠。如绸缎一般厚重的湖水并不是轻快地推着路上的行车,而是粘滞地在其中穿行。偶尔也有迎面而来的马车发出“嘚嘚”的声响,马车是单匹马拉着的,通常是车灯晃到地面一二尺远的地方就一闪而过,车厢里依旧是什么也看不清,厢上的玻璃窗兀的映着光,看样子颇像是带着金表的手腕。对岸是闭塞的巷道,往里看有一处密集而低矮的黑魆魆的树林。有许多家妓院错落在其中,屋瓦相连。把女人关入阴翳的深处,大定变成了世上最白暂的肤色:真如无赖的中国导游说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黑灯瞎火。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穿越羽绒般卷曲的云翳散发着柔和的亮光,月光轻轻舔过因为行车而不稳的手腕,长长的黄色光芒在浑浊凝重的水面上投下无数惨白的碎片,闪着粼粼的波光,尽管,只有暧昧的街市如同假寐一般不断向前延伸出去。车折向左边,过了五六间的店面,巷道又折成了く的形象,右侧晃过一家八尺宽的店面,还点着煤油灯,看起来像是卖早点的,屋檐下有水蒸气袅袅地升起,像是大蜃的呼吸一般。低矮的炉灶里噼里啪啦地响着柴木的爆裂声。

   我们向左折去,驶出,到后来路窄得仅容一辆人力车通行,地面上铺着菱角分明的石块,车就在这样的地方震动摇晃(中国的人力车很少橡胶轮胎的),向右转,向左转,毋宁感觉是在原地兜圈子,如果是刚刚还有秦淮河亦或是罕见的木桥可以做做映照,到后来我连河在哪一边也搞不清楚了。终于来到了连人力车也无法通行的令人胆战心惊的狭窄的拐角处(是那个中国人说的:“狗在其中穿行也要颇为小心。”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通罅隙对小巧的动物而言有什么的坏处),我们就让车停在那里等着,两人靠着围墙走去。鞋后跟碰上了铺路石块突起的夹角,发出“咯噔”的声音,真是一条难为人的路。也不知是小便还是食物的油水,有些地方流淌着黑水,月亮映照下翻滚着褐色的絮状物。白色墙壁——其实已脏成了深灰色,上面满是污迹的围墙上端,月亮投下了朦胧的光晕,只就这部分犹如电影中的夜景一般有点光亮这样说来,这条小巷的情景和我们在电影中屡屡见到的流氓的帮手逃进来或是侦探等跟踪尾行的西洋小巷的景色非常相像。来到了这样的地方,要是那中国导游是黑帮流氓的话,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遭遇。这样一想,不禁有点毛骨悚然。

 “喂,喂,这样的地方会有妓院?你是不是不认识?”我悄悄地在导游的耳边低声问道。

 “你等一下,应该是在这一带的……”

 那中国人小声回答说。

 不知为什么,他一直在一个地方来回逡巡。也许不是一个地方,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那一带的路实在缺少区别。他叫车夫停在再也难以拐进的巷角,走了一段路又叫我在原地等着,自己又折回了那家翻腾着烟雾的食铺,我难以听见他在说什么,只看见中国人黄褐色的脸庞被火光找得红彤彤。不一会他又哼着小曲,走到我跟前给我带起路来。

 估摸又走了十来步的地方,一面土墙上昏黄地亮着一盏小小的八角檐灯似乎是随时都要熄灭的模样。照映的门匾上用朱文细细地写着姑苏淮兴苑几个字,看起来像是女人的字迹,已剥蚀模糊,顶还可看清。灯下有一扇仅可容一人进入的门。说是门,其实是在厚达两三尺的高耸的土墙上挖出一部分来(我戏谑道“站立的墓坑”,想想在这样诡谲的情景里,也终究是不吉利的话),再从里面用毫无缝隙的木板门深深锁住,连萤火般的微光都难以寻见,若不仔细看,会觉得这只是围墙表面凹进去一块而已。刚想用手推门,却意外地发现门前有晃动的人影。在被厚厚的围墙所形成的浓重的暗影所遮掩的凹入处,有个人身倚着门板,宛如壁龛内的雕像般呆立着。这恐怕是在外面守望的人吧。中国导游跟他说了几句话,那人便立即点了点头,吱吱咯咯地打开了木门。
       门内还有面唤作影壁的矮墙,这样一来更是上了双重、三重的深锁。我脑海中蹦出一个比喻,类似于“夜的黑发”,亦或是“黑珍珠般的地方”。诡谲的宛若废墟的高墙在建筑物的内部蜿蜒,屋内非常幽暗(南京虽有电灯设施,但听说这些人家害怕军队的闯入,那时还在闹革命,而特意使用煤油灯,以尽可能不招人注意)。有五六个长得面目粗恶的男人围着桌子像是在赌钱,看到我露出奇怪的媚态。穿过了这间前厅,这样的屋舍一般都有中庭,里侧有两三间垂着帷幔的房。我被引到了左边的一间。

 屋内几乎没有一件装饰物,淡黄的格局异外地单单给人留下惨白、淡白这类的形容。两边的墙上都贴着像卷纸一样的廉价的发光壁纸。这纸看上去也颇有些年月了,梨皮状的凸起反射着昏睡般晦暗的光芒,一走到侧面却又兀然地发亮灼烧眼睛。记得屋子的一边放着一张红木的桌子和两三把椅子,一盏放在桌上的油灯,冒着一缕油烟,还有几碟像鸟食一样清淡的东西:白粥、腌梅子、梅子酱、煮豆、榨菜,每碟都只有一点点放在像是给人偶吃的小盘子里,小盘子是淡青色的,上面印着暗淡的金色和浑浊的银色构成的河流的模样。哦,还有一个盘子里摆放这的暗银色的或许便是秦淮河里的小鱼干吗(我从没见过有人在秦淮河里边捕鱼,也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只是想想竟然将“美妙的疏离”或是贵族气息的怀旧之情放在了生存的前面,难道单单有画舫而没有三餐吗。也觉得无法理解在异土的自身了)在房间的四角都笼罩在不洁中,显得阴郁粗陋,怎么也不像是这一间这类女人的闺房。进门时,屋内一个人也没有,我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有一个穿黄衣服像是妈妈的人,端来了两盒西瓜子和南瓜子。那鸨母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水黄色的棉袄,两手插在棉袄里面哆嗦着,利索地磕起瓜子来。她看上去也不像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只是用我听不懂的中国话说着什么,朝着我热情地笑了笑。

 在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跟从下,一个像是这间闺房主人的女子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她在我和导游之间的椅子上坐下后,便将一个胳膊搁在桌上,一个手长长地伸过来将自己所带的香烟分发给我们俩。通过导游的翻译,我问了她的姓名和年龄,她答说叫春水,今年十八岁。在昏黄的灯光中,她的那张脸长得丰腴圆润,肤色白得透发出一种柔和的光辉。尤其是蝉翼般薄薄的鼻翼两边的脸面,微微泛着红润,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鲜润。使她显得更美的,是比她所穿的黑缎子衣服更黑的,闪现出光泽的一头秀发和那充满无限娇媚的,仿佛惊讶般地睁得大大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在南京我也曾见过各种各样的女子,还没见过如此这般的美人。她见到我只是微微地笑着,没有像别的妓女(像是在青莲阁喝茶的时候兀然闯入的)见到日本人便口念:“阿拿他、阿拿他(日文:小亲亲)”,蜂拥而上地说个不停。这也更显得莫名的高洁了。实际上,在这样煞风景的,这样昏暗、墙壁肮脏的房子里,住着这样冰肌玉肤的女子,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我用冰肌玉肤这个词来形容这个女子的美大概是最贴切的了。因为她的那张脸以美人的标准来衡量的话却未免有点过分的称赞了,水乡的女子(水乡是多么一个奇妙的中国用语,竟然完全脱离开了稻田或是淤泥的模样,反倒是秦淮河这样的纯粹),但她那肌肤的光泽、秋波盈盈的眼神、时而欣长的手臂、还有秀发的形态及整个的身姿——坐在椅子上的她将双脚搁在横木上,双脚的曲线从裙裾到淡乳色的袜子,逐渐地变细,脚踝处都看上去是骨头,但接下去又慢慢有肉,却被恰好没住脚趾的浅色白绸鞋盖住,毫无缺憾地体现出了一个艺妓的妩媚和可爱。她说话的时候,双眸和手都在不停地动,那戴着金表的手腕,如同鹿角一样颤着,遮住前额的密密的刘海和镶着翡翠的金耳环都在轻轻地抖动,稍稍有点长的脸上有一个希腊式的秀挺的鼻子,眼神像是在想什么似的,带有点孩子气的可爱。一会儿又张开双肘耸耸肩,最后又取下挽住后面发髻的金簪,把它当作牙签一般,露出了一口冰肌玉肤中最为光洁灿烂的秀齿,她的身姿不断地生出变化,几乎令人目不暇接。
    “怎么样,这人很漂亮吧。
     导游吸着从鸨母手上借来的水烟管,把我撇在一边正与那女子嬉笑着,突然转过身来对我说。
    “这女孩子是这一带最上等的艺妓。你要是喜欢的话,今晚在此留宿怎么样?
    “可以在此留宿?
    “不,她一直不肯应允,你知道的她们都是这样的。不过我现在正与她在谈,大概能留吧。
    “好,尽量叫她答应。她朝我轻轻送来一个秋波,眼睛中却露出嘲笑的神情。

 那中国人又开始谈判。说是谈判,但双方却在嬉笑调情,而我却只能不吭声地在一旁等待结果。这么想着,我就老老实实地靠在墙上,反倒像是给了这个空荡荡的房子增添了一尊油亮的木雕。我眼睛贪婪地盯着那个女子灵动活泼、不断变化的表情。

 说是在调笑,可那女子有时也一脸严肃,睁着大大的眼睛凝望着房顶。导游在开玩笑中摆弄着手势,像是在努力说服她。

 “看你谈得也挺艰难的,行不行啊?”

 “说是另有客人,不行。不过你请再等一会儿。也许马上就会同意的。”

 他安慰我说,然后又开始了谈判。一会儿,那女子说了一句“那么,我去商量一下吧”,便留下了我们,略带轻蔑地朝我一笑,走了出去。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刚才的那个鸨母笑嘻嘻地走了进来。那鸨母与导游谈了好长时间。导游的语气很强硬,那鸨母再怎么想回绝似乎也难以回绝。她不吭声地退了出去,那女子又进来与他解释。就这样,鸨母与女子交替着进进出出,看来一时难有结果。“这么麻烦,就算了吧。”

 夜渐渐深了,天也越来越冷,我有些兴味索然了。而且,即便谈成了,导游要能一起留宿倒也算了,不然的话一个人留在这阴暗的、气氛怪异的妓馆里,总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好,这里算了,我们去找别家吧。我刚才出价十五块大洋,但她们非要四十大洋不可。出四十大洋看来能谈成。乱开价,四十大洋太高了。算了吧。”

 这一阵子中国银的行情比较高,四十大洋可以兑换接近八十日元了。我囊中有六十余块大洋。但是用了其中的四十块,下面还要去别处旅游,在到上海的银行之前,只能以二十大洋节省着用了。已经兴味索然的我,已经不想在这里为那女的付出那么大的牺牲了。

 “她当然很漂亮,但四十大洋太贵了。已经十一点多了,行了,回去吧,我来到这边也要学中国的人,早早的入睡才对。况且的,不买光看看也足够了。”

 我说着,决然站了起来。

 “什么呀,不必急着回去。这个女的不行,别家也有漂亮的姑娘。掏四十大洋确实是贵了点,但不需那么多的,自也有又便宜又好玩的地方。”

 导游也许以为我是个热衷于寻欢作乐的人,我反倒觉得连着秦淮河水也喧闹起来。

 “我说,这样的美人不可能有很多吧,即便是秦淮河旁的话。”

 青白的月光如同晨霜一般皎洁。

 那个中国导游意外地说我牙齿不齐,我也以为他无非在谈论我的相貌,我说:“那若是拔了全部镶上金牙又有什么干系呢?”

 那女人把我们送到了门口,从里面顺势锁上了门。

 我们摸索着土墙在废墟般的蜿蜒中不知转了几个弯,那个中国导游说去坐车,可周围是一辆车也寻不见,这边除了我们别再也没了他人,连我们都像是彷徨的幽灵一样。在我们从逼仄的巷子转向另一个略略称得上为路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一辆人力车。那儿开着一家像是中国的面条馆的店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幽灵来款待想吃烧麦的饿鬼,否则面向谁呢?导游让我坐上了那辆车,自己尾随在后边,间或从后边不知几个巷道传来“向左”“向右”。可是接下来还去哪呢,又看到了秦淮河,此外就别无他的目的地了。

 秦淮水上四处漂浮着无数的落叶、还有颗粒分明的野果和着浮草。水面的月色像是寒石一般屹然不动,右边俶尔闪过文王庙的白墙。

 从码头再坐上小舢板的时候,已经是那天夜里的子夜了。船沿着东岸划去,这个时候天空里一丝的云翳也没有,满身沐浴着皎皎的月光。我们向着月明处行去,仿佛要接受天主教言中的启示,或是说拜火教的什么密教仪式。

 “请看那边,那边有鸟在飞。”

 兀自坐在船尾的导游,一边说着一边向我靠过来,用手指着柳树梢头往上约几丈的地方,我问这是什么鸟,他也不摇头。

 船老大或是管船的人只是将船交给了我们,这听起来不可思议,可冬夜里行舟本身已经远远解构了春半踏青画舫的传统梦境。我本来想要尽心地欣赏一下月夜的景色,然而实在是太过的疲倦了,累得动也不想动。船独自地漂着,甚至也难以找到动的迹象,这身下的秦淮水犹如玉石一样带着一种悭吝的冰冷的坚硬,多加一瞥似乎又是玲珑剔透的,但却反倒令人以为这是浅底的池塘,往底部搅动一下便会咕噜咕噜地向上冒出混混的浊水。四周的楼阁,宛若女子的细发般低垂的细柳一一清晰地倒映在水中。与其说是在水上行舟,毋宁说是不断地在落下去,若正当如此,随着船的轻轻悠悠的摇晃一直沉入水底的话,溺死好像也不是甚么痛苦的事情。这湖水泛着银光,光一直袭上船舷像是一层薄绢笼罩,我用手掬起湖水,那不便在这冷艳的月光下晾成了水晶?在死寂的沉静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飘飘悠悠的笛声
我蓦地低下头来凝望着水面。亦不知何故,其湖面如玻璃似的闪着波光,那样清澈可直视无碍的水底竟然看不见了。再凝神细视,虽无微风,却如同积水在地震中摇晃似的,湖面上像绉绸似的荡起一阵涟漪,细微的碎波,极其神经质地在不安地颤动着。

 “喂,穿过那座桥到那边去看看吧。”

 “到了那边也没什么好看的,而且水到时浅的很,长满了水草……

 “无妨,进不去了再漂出来吧。”

 穿过爬着藤蔓的古老的石桥,在水面上映出了圆圆的拱形,我们的船仿佛是在整个的圆环中穿行。船在桥下穿过一半的时候,突然船底下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音,那一边确实是长满了长长的水草,犹如随风摇曳的芒穗一般轻轻晃动,仿佛长长的梗草杆哗啦过地抚着船底。不过,大约划了十几米以后水草渐渐稀少起来,水好像又深了些。

 中国导游脱下了罩着他肥胖躯壳的大方格子外衣,独自托着脸颊靠在船舷上。这时他突然用日文对我讲:

 “您是从东京来的吧,这边肯定不如银座吧?”

 “不,不是从东京,麻烦你了,你在东京待过吗?”

 “东京,还有大阪神户,都待过一阵子,所以会一点日本话,只不过见到东京人常常被嘲笑关西的口音。”

 “一个人来的吗,再去走走吗?”
       “不,还有我的妻子。”他停了一下,“我和她一起来的,但是是中国人,乡下的。”

 旁边的泥滩里,刚从泥土里钻出来三四只青蛙,浑身泥浆,不怀好意地逆着时节鸣叫不止。他丰腴的白脸倏然地飞起一片红潮,带着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细细地把那滑稽的大衣叠好。

 “请你再好好看看我吧,如果以后还会来的吧,我会定居在这的,体型是不是已经走样了。再好好看看吧。”

 就在此时,离船五六尺远的水中。好像漂浮着一样白色的东西,摇近一看,有一具女尸在水草上。虽有一层好像比玻璃更薄的浅浅的湖水冲荡。

 在她仰卧的脸上,但在月光的映照下女尸反而呈现出比空气中更明晰而年轻的容貌。我从船舷中尽可能地探出身子,将脸凑近到尸体的脸上。她的高高的鼻梁几乎要露出水面,我甚至感到她的呼吸仿佛吹到了我的衣襟上似的。像雕刻似的过于生硬的脸部轮廓,也许是浸湿在水中的缘故吧,反倒像个真人似的柔软具有弹性,青灰色的甚至有些黛黑的脸色,也如洗去污垢似的重又恢复到了白净的模样。青瓷色的缎子上衣,在清朗皎洁的月光下也隐去了其青颜色,而闪射出如青瓷碎片般的边缘略发银色的光辉。

 我忽然注意到,搭在胸口的她的左手上,戴着我不久前好似见过的那个小巧的金表,表上显示出二点三十一分的时刻,还在走着。连在水中的那细微的表针在走动都能清晰地看见,

 这还是尚未入春的时节——那白胖的男人的半裸体,映照在浑浊的水面上,水里没有河冰,却刺地我的眼睛生疼。同着圆形的拱门和金表一起……

 这是一个怎样澄澈清朗的月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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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时间:2019-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