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组第3题】先知计划(杜思涵)
先知计划
2075年,“时光机”的发明轰动了世界,同时衍生出了世界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计划之一——先知计划。
——节选自《启示录》
时光机的科学名称应该是超光速飞行器。这种飞行器的原理到目前也都还没弄清。飞行器的常规驱动的功率是光速的十分之一,而在太阳系外不远处有一个恰好出现的冲动跃迁点,常规的物理法则和时空法则在其中不适用,飞船在其中可以随机穿越时间,但空间上不会变化。飞船悬停在其中,可以通过推算出的星图粗略判断出世间,最后离开虫洞就可以了。整体操作上不复杂,但最大的问题在于,虫洞的出现预计只有一年。
也就是说,一年的时间里,要利益最大化。
在这样紧迫的情况下,先知计划诞生了。
[先知计划第23次行动档案]
机密程度评级:公开
参与人员编码:先知023号,身份条码[附件]
计划进行时长:24小时(由进入未来社会开始,至离开未来社会终止)
目标时间点:2575年。
时间参照系:船体时间。
任务目标:了解未来情况,报告联合国。
先知计划预期有二十五位“先知”参与。是从各国航天界中选出的优秀人才。他们给人类文明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功绩。
计划第一阶段预计进行25次行动,在四分之一年内大致校正未来走向。把人类可能走的弯路避开,让“未来”的错误在“现在”被扼杀。
像伟大的先知指引凡人走向光明,绕开荆棘,这就是先知计划的本意。
——节选自《启示录》
我是先知023号。
再过三天,我乘坐的预言家II号时空跃迁飞船就能到达地球至时间虫洞路上的第一个空间折跃点,从这个折跃点出来后,再到第二个折跃点要一个星期,在之后只用一天就能到达虫洞。
一条摆在眼前的铺好的路,何不加以利用呢?于是,我们这些先知,就成了沟通未来的使者。
飞船依旧在无声地滑行,周围只剩下机器运转发出的轻微噪音。我忘了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了。
再醒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天了,我还没睡得这么好过。离折跃点越来越近,我调整了一下飞船的航线,然后又开始发呆。
航行才刚刚开始。
我终于进入了虫洞。飞船先是制动悬停,然后连发动机运转的响动也听不见了。我沉入了一片寂静,只有细听之下才有计算机运行的声音。这次跃迁计划的时间比之前距离更远,500年后,2575年。是23次计划中跃迁时间最远的。我也清楚为什么这次任务由我一个女宇航员执行。
因为我参与了虫洞的探索,并且,按他们说的,作出了“重大贡献”。
虫洞里看得见外面的星光。只是那些星光闪烁着,变化着位置和亮度,让我想起电脑运行的主机。飞船上,计算机屏幕跳动着数字,全是四位数,忽快忽慢。
脱离虫洞这一步,由电脑执行,因为人脑来不及反应。
约莫过去了两分钟,四周闪烁的星光忽然平缓了下来,就像主机完成了漫长的运算,又变回了我熟悉的星空。
预言家II号开始全速航向折跃点。
而两个星期后,我的任务才算是正式启动。
[时间:2575年xx月xx日] 倒计时23小时37分
我乘坐的飞船到了新地球。
飞行器降落在澳大利亚,那里有一片预留的降落坪,是给时间旅行者(主要是先知)预备的无人区,为了先知的任务执行不受干扰。
但我绕了几圈,只看见几个类似停机坪的平台。
我只好停在了平台上。平台开始下降,卡到了一个同样的卡槽里。当然,这中间经过了很长时间,至少我主观感觉过了二十分钟以上。下降过程中通过预言家II号的透明外壳可以看见四周,但和不看没有两样。这显然是一个全自动运转的机械装置。四周是浇筑简陋的水泥墙,像很久之前的地下停车场一类的建筑风格。
预言家II号在“停机坪”上停稳了后,我走下飞船。周围的陈设老旧简单,毫无我想象中新世纪的科技感。水泥墙上布满了水痕,天花板上甚至有闪烁的电灯。相比之下更像我想象中出生之前,那个对我来说只存在于祖母给我讲的,她从她祖母那儿听来的故事里的年代。
所有的时空旅行者都有身份条码。每到一个时空都要先经过验证。合法且记录在案的条码才能被允许进行观光。这是016号告知世界的。联合国先知计划总执行部(总执)经过审核认为这点没有扼杀的必要,于是最后决定,时空旅行合法化了。
我进行了一系列的验证程序,然后看到了旁边设置的更衣角。
更衣角的设置是为了时空旅行者能够更好地融入“现代”社会。我看了一眼,这个时代的衣着风格与我们那时还是有些差距的,偏向纯色休闲风,但在颜色的选择上却还是倾向浅色。我选了一套纯白的衣服,走出了停泊港。
外面是城市。我发现自己站在距离地面很远的地方。我的脚下是万丈深渊——这么形容应该没错,至少我脑海中第一个词是它。
在澳大利亚着陆,同传耳机必不可少。毕竟我不会外语。外面城市的风格和时旅(时间旅行器的简称)停泊港的风格大不相同。整个城市像用牛奶浇筑的液态物体。所有的建筑都是白色,干净得像天堂。
停泊港前有一条白色的路,同样是干净的无可救药,压根不像被人踩过的。我很快明白了这是为什么——路上的行人虽然很多,但都没有真正在走。每个人的身体都离地悬浮着几厘米,手上做着各自的事。
我踏上了这条白色的道路。
[时间:2575年xx月xx日] 倒计时22小时56分
不出我所料,道路是磁悬浮的,而磁悬浮装置,一组埋在道路里,一组在衣服夹层里。这说是一条路,其实只能算条导轨。
这座城市里的建筑,向上看连着“天”,向下看连着“地”,让我想起了以前吃过的披萨上还热的芝士。每栋建筑都白得一尘不染,上面有许多窗口,六边形的,透出淡黄色的暖光。
像个很美好的时代。
但,好像哪儿不对。
降落时的荒漠,旋转着下降的“停机坪”,停泊港里的水泥墙……
我调了一下磁悬浮的功率,加快了速度。
磁悬浮的导轨连接着所有建筑。城市像蜂巢,又像什么植物地下的根系。城市中央的白色建筑与其他的不同。如果说别的建筑是植物的根系,那么中间那个就是块根。白色的建筑中间是一个发着淡黄色暖光的球体,仿佛是整个城市的光源。
等等,整个城市的光源?
那……太阳呢?!我抬头向上看,举目只有奶白色的“天空”。
空无一物的荒漠、下降的平台、白色的穹顶……
我的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现在要验证它,只有一个办法了。我招手叫停了一辆公共飞行器,钻了进去。
[时间:2575xx月xx日] 倒计时22小时35分
公共飞行器也是以天桥作为导轨的。现在大约是高峰时期,飞行器是无人驾驶的,上面只有我一个人。我只好等待。
没过一会儿,一个学生样的女孩儿招手叫停了飞行器,钻了进来。看见里面有人,她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逃学的吧,我想。
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棕色头发,蓝色的眼睛,头发微卷,很清秀。
“那个……你好!”同传耳机把我的话翻译成应用。小姑娘犹犹豫豫地回过头。
“呃,你别紧张,我是时旅者……”女孩的神经松弛下来,我继续问道,“这里……是堪培拉?”女孩噗哧一下笑了出来:“那不然呢?全澳洲只有这一个千灯级城市耶!”看到我有些疑惑的表情,她又笑得更灿烂了,“啊,不好意思,你还不明白什么是千灯级城市吧?”
“所谓千灯级,就是有一千个以上哪种‘灯’的城市吗?”我指向那个“块根”问。啊,不是的。一般来说有三个主级等,八十个以上次级灯和超过一千条灯轨就是了。“女孩好不容易止住笑说道,”主级灯就是你指的那个,那个东西可以把很大一部分城市……大概是周围……呃,几平方公里来着?嘶,那节课我没上。然后次级灯是建筑上附的,外形上,嗯,和普通‘巢房’一样,‘顶天立地’的一根长条。灯轨好理解……”
“等下,‘巢房’?”
“啊,不好意思,我又忘了你是时旅者。是这样,城市是蜂巢,那么单个建筑就是巢房。主灯是王台,这节课我好歹在。——接着讲。灯轨就是会发光的磁悬浮导轨。这些只是像路灯一样,调节亮度的。主灯可以模拟绝大多数太阳射线——对人体有益的。次灯也能模拟一部分但少多了。灯越多,说明城市越繁华。一般只有首都城市和大经济体才建得起千灯级……”
小姑娘语速快,我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好不容易一字一句咀嚼完,我才发现哪儿不对劲。
“模拟?太阳光?!”
“是的。”小姑娘愣了一下,终于没笑,“正式介绍一下,这里,是澳大利亚地下约一公里处,堪培拉蜂巢。”
然后她讲了一段自己都不太熟悉的历史。
[2575年xx月xx日] 倒计时20小时10分
我还没从女孩的讲述中回过神来。
这种历史,严格来说是“未来史”,不是经历过的“历史”,是我从未想到过的。
压抑、紧张,喘不过气。
“我想上地面看看。”我说。
女孩子漫不经心地掏出一颗糖,薄荷味儿在车厢里散开一点儿。她一边把糖扔进嘴里咬得嘎嘣响一边说:“这个嘛……上地面我也想了好久了,可是这个东西吧,它要市政批个条码,凭条码租到防辐射服才能上。否则就算真能硬上也下不来,辐射源都要被清在上面的。不过呢,你们时旅好像有特批,刷时旅条码就直接能上去,羡慕啊……”
过了两站,女孩儿下车了。我直接坐到了地面出入口。
上地面之前,我还回味着她给我讲的那个,梦幻到不真实的故事。
第23位先知带回来的消息,确实让所有人都没想到。
首先,她明确了一个理论:未来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面孔。
例如,当她没出发时,未来的人生活的未来,就是“先知计划只进行到22号”这样的背景下的,但当她回来后,未来的发展,就是建立在“先知计划进行到了23号”的基础上的。
明确了这点后,可以理解她带给我们的情报了。
约2250年前后,由于资源问题爆发了一场战争。美国率先违反了国际条约在澳大利亚投下了一颗3万吨级的核弹,随后澳宣布暂时停站。
在此之后,由于超期使用导致设备老化引发的几次核电站爆炸,直接把世界核污染问题推上风口浪尖。与此同时,重金属污染问题也在悄然滋生,加之温室效应、大气污染、土地荒漠化等严重环境问题,地面生态条件已渐渐变得不宜居。
但真正成为历史导火索的,是马尔代夫事件。
碳排放过量导致了温室效应,但人类没有想到,灾难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猝不及防。
那原本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春天,直到南北极的冰川融化被报告。
在此之前也有气象学家警告过社会,但没有回应。两级冰川融化最大的危害,就是海平面上升和海啸。当时马尔代夫紧急向内陆疏散居民,同时岛屿的面积在一点点缩小。直到有一天生活在岛屿内陆的人早上醒来,发现街上已积了齐膝深的一层水。
仅剩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马尔代夫政府开始通过水路输送难民。离它最近的印度成了马尔代夫难民暂时的避风港。但由于海啸随时可能到来的威胁,难民输送的工作并不顺利。有部分群众抗议政府效率太低,有人认为政府是在给他们吃假的定心丸,有人为了早点出港而上街游行,还有人趁火打劫。
阴谋论、暴乱分子……一时间,马尔代夫这个旅游天堂变得人心惶惶。
国际社会倒给予了很大的关注,并表现出空前的团结,只可惜有心无力。民航机场因洪水而无法使用,直升机在大规模救援面前能力极其有限。
而当事件发展到白热化,海啸预计来临前半个月,马累暴乱发生了。
一批马代当地的黑户,算着自己怎么也走不了,干脆占领了港口,封锁了出海线路,并且炸毁了主要船只。
要死一起死。
这下,马代政府计算过的80%多的最低撤离率,一下子降到40%。
马代这个曾经的旅游天堂,成了被水淹没的人间炼狱。加上最后海啸中救援的人数,也没达到总人口的50%。
环境问题一下提到了联合国议程。
此时再补救人类酿成的错误为时已晚,只能思考接下来的对策。马尔代夫的五十几万难民还在印度不知何去何从,加之陆地面积因海平面上升而逐年缩小,内陆人满为患。
于是人类找到了新思路,移居地下。
后来的地下成被人们称之为蜂巢,因而研究未来史学的学者们将此时代称为——蜂巢时代。
——节选自《启示录》
[时间:2575年xx月xx日]倒计时17小时08分
地面上的环境恶劣到让我套着防护服都感受到了窒息。
黑褐色的烧焦的土地,漫天烟尘中朦胧的日光,灰黑的海浪和遍地的动物尸体。
海浪冲刷着一头鲸的尸体,可能是别处冲过来的。鲸鱼的身体已因核辐射——或什么别的原因——而变得畸形。
空气已浑浊到无法直接呼吸,我拎着一只手提箱,那时空气滤净系统。
“上地面我也想了好久了。”
“那会儿人傻,什么都不会。”
“你们时旅者有特批,羡慕啊。”
……
我回忆着那女孩儿漫不经心,甚至有些向往的申请。
羡慕?如果有谁能看到这样的世界,我可一点儿也不羡慕他。
焦土地上有一些凋谢发黑的花,我蹲下来,把它攥在手里。
干枯的花碎成了粉末,透过风,看上去是昏黄的,像烧尽的油灯,像迷途的旅人茫然的眼睛。我好像听见了隐约的、隔着防护服传来的涛声。
如泣,如诉。
这幅景象我在脑海里印了一生。
昏黄的太阳、焦黑的土地、黑灰的大海、畸形的鲸鱼。
和那朵飘散在风中的干花。
[时间:2575年xx月xx日]倒计时13小时21分
回到蜂巢,我有看见了那个如梦似幻的地下城。
但刚才所见提醒着我,这个世界并不像它看起来那么梦幻美好。
下一站,我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想去别处看看。
我去了澳大利亚的一个小城市。
[时间:2575年xx月xx日]倒计时10小时13分
这座城市是澳洲最小的城市之一,地下城也同样很小。
不仅小,治安和环境也都很差。本应和大城市一样洁白的城市设施蹭上了一些黑灰的痕迹,很多磁悬浮设备也失了效,不少人步行着,甚至有人在街上打架。整座城就只有一个次级灯,城市一眼望得到头。
这里让我想起了那个停泊港,脏乱差。
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在街上看见几个打牌的男青年。
鬼使神差地,我问了他们一句:“城市环境这么差,没想过改善吗?”
几个人哄笑起来:“改什么啊?不是还有个先知今年就到了么?她一来咱直接就回地上了啊。至于现在?将就过过吧,不死就行。”
将就过过,不死就行。
好像那个逃学的女孩儿也说过类似的话。
“学什么呢?先知来了我的存在都不一定会不会被改变呢!”瞎过过吧,过一天是一天。
是因为先知计划吗?
因为先知计划,没有人去努力了吗?
那么究竟,先知计划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恍惚了一瞬。
[时间:2575年xx月xx日]倒计时1小时20分
我走进了停泊港。
规定的时间要到了,再不走虫洞承受不住压力,容易坍缩。
预言家II号离开天堂与地狱并存的蜂巢时代,驶向深空。
我好像再一次听见了海的哭声。
[时间:2575年xx月xx日]倒计时00小时00分
先知计划最后,是失败的。
23号“先知”回到现实后,由于计算不准确,虫洞提前坍缩。24~25次行动未能完成。
但人类习惯了先知的存在。
这时的人类,像一个到了十岁还不会走路的孩子,被先知的手牵着绕过荆棘。而现在,手消失了,人类不知所措地在地上大哭。
可是哭没有用。
核泄漏、温室效应、重金属污染……“先知”的预言一一应验。
绕不开,哭也没用。我们能做的,只有努力面对,努力弥补。
先知计划是一条走不通的捷径,不会走的孩子只能无助的哭。
这,就是先知计划给我们的启示。
——节选自《启示录》
杭州外国语学校
初一(3班)
杜思涵
指导老师:黄越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