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题号四-《暗河》

暗河

——献给十六岁的自己

2019年七月，我十六岁。同年，祖国七十岁生日，举国同庆。

我的生日却无人问津。匆忙完成额外的学业，东奔西跑，坐在床边拿起手机已是深夜。

一声震动，掏出手机一看，一好友发来的系统祝福：“XXX祝您生日快乐！”

我慨然。记忆如洪水开闸漫过年月向我涌来，脑海里那条漫着浓雾的暗河汹涌。

2016年的夏天，好友温送来信和礼物。娟秀的字迹端正地写道，“生日快乐。”

说来惭愧。这个将我视作灵魂知己、不离不弃的好友，坚持到现在连续几年给我写信的温，我究竟为其付出多少真心？

她是那么优秀，娇小爱笑，细腻温柔，又谦虚到自卑；而当时的我，上蹿下跳，甚至不知男女有别。与她相比，我就是只顽劣的泼猴。她被众星捧月，不断地得到各路夸赞；而我站在一旁，暗淡而透明。

十三岁。在这个青春萌发的年龄，虚荣与嫉妒潜滋暗长，肆意妄为。在对权利和宠爱的欲望的驱使下，我做了太多羞于启齿，连我自己都不能理解和原谅我自己的对不起她的事。然而，每一次冷战，每一次分离，她都先我一步找到我，认输，服软，软磨硬泡地和好。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我到底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忠心耿耿数年仍真心不改；但我现在明白了，主动服软，还是在自己根本根本没有犯错的情况下，究竟会折损多少自尊。

她是多么骄傲自爱的人。

2017年的夏天，我，好友一浦和阿江以及玩得很好的A、B、C，过了一个我过过的最热烈而放纵的生日趴。

一浦和阿江是在八年级结交的好友。我们是那样不相似，我们是那样不同。我十分感谢她们，在我最抑郁、最频繁地想过死亡与生命的两年里，给予我亲人范围之外的温暖与安慰。我衷心地感谢她们。

初中几年里，意识形成并逐渐成熟，表面憨憨傻傻实则内心细腻消极的我总在眼神交汇间害怕起咫尺天涯。青春的伤春悲秋与无病呻吟，在我的身上体现得极为明显——也就是在这段时期我明白了服软是多么，让我难堪；而温，那么心里脆弱渴望保护的温，先我一年多伤心体味。

九年级有一次十分重要的分水岭考试，我考得破天荒得差。我是多么在意自己的强势人设，但泪水控制不住自己，摔在桌上粉身碎骨，还不忘混浊我的眼眶。

我遗传了我妈的所有缺点——自傲、强势、孤独。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理解我。我跌跌撞撞跑出教室，把自己锁在荒凉的厕所里，痛哭，脑子里只有绝望与死亡。

其实那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啊。但是“任何一座土丘，只要离的够近，就足够遮挡你全部视线”。

寂静间我听见急促的脚步声，“金！”

恍惚间她们说了很多，很多。我不出声，默默地听着，泪水逐渐风干，哭的欲望褪去。好一会儿，厕所恢复沉寂。我的心又冷了下去。意外地，门上发出了声响，从侧洞中看去——阿江把头靠在门上，一浦靠在门上，都轻轻央求：“别难过了金……我们都很关心你……我们都在……”

三个人，一扇门，两个人心累，一个快哭到昏厥。

2018年的夏天，我的生日在消毒水的味道中度过。

水温刚好。姐姐把头靠过来，我将水洒在上面，轻轻按摩。“哎，有妹妹真好。”姐姐感慨。

该说这句话的是我。

“生日快乐。”

“吃蛋糕吗，姐姐给你买。”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躺在病床的她问，浅笑盈盈。

想起她每天繁琐的护理疗程，络绎不绝的药品，背后难以入眠的疼痛。

我眼底湿润。

还有不久前送我的一大盒定制巧克力。“拿去给同学们吃，还可以改善一下关系。”那是我向她哭诉找不到知己没有安全感超级难过的第二天早上。

几年的时光在暗河中翻涌。每一粒石子，每一条藏身的鱼，清晰可见。浮浮沉沉，隐藏下去又浮上水面，永远不能遗忘，在河深处熠熠生辉。

温、一浦、阿江、姐姐，以及九年级开着玩笑安慰我的同学，一直背后支持我的父母，那些或多或少温暖我浅薄生命的路人，都是暗河迷雾下的风景。和风拂过，温煦柔和，慵懒舒适。

迷雾渐渐散去。

我感谢他们。

而未来，我又会遇到怎样的人，经历怎样的事，过着怎样的人生。

统统未知。

但它们就像之前暗河中的隐秘，吸引着我不断靠近、靠近、然后拨开迷雾。

我不是很有安全感的人，所以羞于尝试。

但我身上背负着太多太多的温暖与抚慰啊。现在的我，始终有力量去温暖我自己，甚至伸出手，去拥抱他人。

暖黄的灯光下 ，我眼眶湿热，写下这篇文章，恍惚间又看见那条河。那条汹涌着生命的脆弱忧伤剧痛，那条流淌着人生的温暖快乐幸福的，属于我自己的，暗河。

不知道这暗河将淌向何方。

说不定我又会觅着一二知音，说不定我会谈场撕心裂肺的恋爱，说不定我会做出匪夷所思背叛世界的选择……

我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但这才最有意思。

                                                                                     嘉善县高级中学   高一3班   金以琳           辅导老师：李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