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回到宋朝 吴敬言
在一场大雪中,我回到了大宋。
在公元930年的塞外,我在初冬的第一场雪中呱呱落地。睁眼便是草原,苍苍茫茫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雪光落在雪青色的山坡交织成一片斑驳。远处连绵不断的灰色山丘佝偻着,在无数的山重水复、水复山重中一层层的隐没了在了早冬的天空中。土地死了,她的尸身被遗弃在这个地方,僵直着蜷缩成一团,青灰色的的肌肤裸露着,青一块紫一块地生满了名叫枯草的尸斑。雪落成了一场哀悼会,在乱石杂草深处生出了铺天盖地的灰色悲伤与牙白色悲悯。这就是塞外,我第一眼所见的若即若离、荒芜而又温柔的土地。我的故乡,我的大辽王朝。
塞外当然并不是总如冬季那样荒凉,她有绿丝绒般的草原,上面载着无数的牛羊与河流。还有格桑花,在原野上星罗棋布、三五成群着,热热闹闹、挨挨挤挤得到处都是。可就是空旷———在这儿总有一种抹不去孤寂感,让人觉得自己很渺小,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我的族人都不大爱说话,在这荒原上语言显得那样苍白无力,被风一吹就会四处散去,到耳边时就仅剩下模糊不清的只言片语了。这样一来二去,就没有人再说话了,大人变成了大闷葫芦,小孩变成了小闷葫芦,什么事都往心里憋。可是人的心只有这么小小的一颗,被喜怒哀乐和各种杂七杂八的糟心事一填,撑得鼓囊囊的尽是酸涩,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们会不会有一天就这样憋死了。我是个有话就说憋不住的人,但是在族中,汉人小先生来之前,会和我说说话也就只有我阿爹了。在我还没有一直羊崽子高的时候,这个高大的契丹族首领就时常把我放在他的肩头,载着我在这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散步。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沉默不语,只有聊到大宋时,阿爹才打开了话匣子,谈话的内容翻来覆去的重复着。然后在黄昏,他总是指着南方,那里的群山伴着变幻莫测的晚霞和一字型的孤雁,然后他会一字一句极轻但又极其坚定的用契丹语重复着:“那里,大宋,我们终将去到那里。”我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个过程,这让我觉得厌烦甚至可笑。后来,在我十岁那年,我见到了汉人小先生。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阿爹的大营里,十二十三岁的汉族少年清瘦纤细得仿佛风一吹就倒,站在那儿不卑不亢的像一只矜傲的野鹤。只不过表面往往是骗人的,我们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后来我与他熟识,才知道这家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话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