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4题】如果记忆是一条河（肖雯悦）

如果记忆是一条河  

一

    “叶荑。”我闭上眼，张口抬舌发声。舌尖微曲，靠近下颚齿，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肺里钻了出来，那是一个响亮的仄声，平地里的一声惊雷。微沉舌尖，保持嘴型不动，一个灼灼的平声，来自鼻腔。

    大片大片的回忆把我抓住了，动弹不得。那个名叫“叶荑”的女生。

二

    大夜弥天的岁月是不堪回首的，停驻不动不易磨损的，是一条蕴含着光和热的河。

    那天阳光很好，很淡，温柔极了。无数光线汇聚成温暖，无数尘埃在那束温暖中跳着柔软的舞。这种舞很卑微，但是很魅人。那个成熟的女声就是在此时此刻突然响起的 像极细极细的针扎散了蛋黄。“哎?你以前和我儿子同班吧，你不是叶荑她们班上的班长嘛？”她笑盈盈地皱纹迎了上来，我扯出一个笑容来。站在一旁的高瘦男生斜挎着包，向我挑了挑眉 。我极力从他的脸上分辨着当年青涩的时光，却是一片模糊。隐隐约约，他好像是叶荑的表弟，叫“叶栋”？叶荑的影子从我的心上一点点拉长，笼罩着我的一整个青春之河。

三

    叶荑和我都住在樊镇，分别住在樊河的上下游。樊河有灵，一向是很诡秘的 。儿时家里人就再三告诫我不要一个人在樊河边乱跑。每年的七八月份，樊河便会带走几个人的生命。奶奶曾经双手合十喃喃“罪过罪过啊，要不每年用鸡公祭河吧……”专家探寻只是说河底有很多暗旋，民间传言自然是河童水鬼之类的。

    我曾偷偷一个人在樊河边散步，看到了一大片一大片迷蒙的红光，叆叇的天空下，那竹林里一片一片的，是血红色的彼岸花 。有花无叶，有叶无花，传说长在阴阳的分界上。我仿佛是受了蛊惑，走进竹林，欲碰其花，又蓦然缩回了手——我看到了叶荑。她穿着白色的棉布连衣裙，手里是一捧彼岸花。妖冶，诡艳。叶荑还在摘花，她回头“想摘就摘吧，你是在怕黑，还是在怕鬼？”我默然，落荒而逃。

    匆忙奔跑中，想起一个午后我和她心平气和的谈话，“我很喜欢夜晚，黑暗中可以很好的隐藏一些东西。”她的眼里有光。

    樊河的水昏昏暗暗地流着，隐藏着不知道是何人的秘密。

四

入校时，叶荑是班里的第一名，自信，高挑，利落的马尾。彼时的我，是班里的女二号，在开学第一节课上第一个举手发言“我很喜欢早晨的校园，有一种安静的摄人心魄的幽香，没有人惊扰的校园弥漫着浓浓的香樟树香，蓬勃……”此后，我被选为了班长。我看到一个坐在第四排靠窗位的女生在台下静静的笑着，双手拖着脸，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是不一样的，她在发光。她就是叶荑。

    我一度把叶荑当做头号竞争对手，在我的日记里写满了略逊于她的不甘。然而在同班同学眼里，我们简直是不要再契合的搭档。我温柔的提醒，叶荑严厉的责问，一唱一和，一黑一白，把班级治理得井井有条。在元旦晚会上，我们一起主持，在军训汇演中，我们深情对唱。叶荑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啊，我经过办公室，听到了老师为了争取叶荑的竞赛奖项归属的争吵，而我刚刚得知了自己作文落选的消息。叶荑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啊，运动会上四百八百都是第一呢 ，而我拼了命跑的一千五，依然是倒数第二名。

    失落，像疯长的蔓草，长满了我的整个心脏，酸酸的。

五

    凛冬，天气转寒。我抱着自己的红色开水瓶打着开水。因为是休息时间，基本没什么人，开水房里长长一串水龙头静默着，灰色的龙头，有些还泛着铁锈的绿色。拧开时，水雾像逃命似的四处乱窜，于是整个一排就笼罩在白色的雾里了，看着白雾的升起，热水的流淌，那是一种久远年代的范围。

    我又看到了叶荑，她穿着蓝色的校服的伶俐身影在白雾弥漫中渐渐虚化柔和。叶荑一向是干净利落的，理智冷静的，而此时此刻，叶荑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未干的头发乱乱的披在肩上，光洁的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水痕还是泪痕。我发现她也没有比我高多少，不知道是不是水雾的原因。我轻轻走过去，替她关上了早已满上了的水瓶 ，拍拍她的肩 下意识侧搂着她。叶荑抱紧了我。

  次日，叶荑依然是那个叶荑，只是我发现，接她回家的，不再是那个高大的一米八几的中年男子，也不是那个娇小的和叶荑很像的女子，而是叶栋的妈妈，叶荑的小姨 。

六

 “萧燃，你有厚的打底裤吗？”

   叶荑俏皮地向我抛了个媚眼，我点点头，找给了她。不知从何时起，叶荑开始对我直呼其名，不再像其他同学一样叫我班长。微微抬嘴，把舌头从内而 外慢慢推出，再微微后缩。萧燃这个名字像浮在空气中的尘埃，被吸入肺里，黏在肺上，难以清晰。

    继在樊河边碰到她和在开水房遇到她之后，我和叶荑关系很微妙，我们经常聚集在一起谈天论地，而对于那些曾经触碰过彼此灵魂的事，闭口不谈。就这样吧，日子还是要走。

    后来，叶荑被保送进了高校。

    离开我们学校前一天，她主动跟我说“萧燃，我们一起去樊河边走走吧。”

 “好。”

七

   樊河水有点凉 ，现在还是四月底，我们把脚丫放在河水里，冰冷的触感开始唤醒更多的回忆。

“叶荑，记得我军训的时候肠胃炎，谢谢你扶我去医务室。还有我们一起演讲的时候，忘词时提醒我，还有……”

叶荑静静的微笑着看着我，像初见时那样双手托脸，一脸岁月静好 。

她用手拍拍我的肩，侧搂着我“谢谢你在运动会上给我念的稿子，虽然念早了，我在第二组，谢谢你的打底裤……”她顿了顿“谢谢你的拥抱，谢谢你什么也没问。萧燃，再见了。”

    她的眼睛里有光，而我感到了热。双脚还在水里，一种名为青春的热气直直冒了上来。

    叶荑，再见。我在心里说。

    樊河水在斑驳中明明暗暗地流着，此时不见花开，唯见我们的彼岸。

 八 

    后来，我再也没有叶荑的消息了，却总有人提醒着我她当年多么优秀，偶尔还会有人提起我，当年啊当年，你也是和叶荑并肩的人呢。

    后来我还是没能如愿考入理想的学校，叶荑就像一团氤氲的雾气，反复提醒着我曾经那般优秀的样子。她应该是光吧，为了追逐她的脚步，我就像一往无前的追光者，却还是被远远甩在后面，让着光亮硬生生成了我心上的黑影，说不出口的讳秘。

    如果记忆是一条河。就像那樊河，樊河里有的，不只是暗旋，还有清凉的河水，我和叶荑在那里呆了很久。

    大片大片的回忆把我抱住了，动弹不得。那个名叫“叶荑”的女生，她紧紧抱住了我，告诉我成长为最好的模样。

    九

    如果记忆是一条河，那是一条蕴含着光和热的河。

作者姓名：肖雯悦

学校：余杭实验中学

年级：高二

班级：7班

电话 187581075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