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四题】鲸牧河（沈璐遥）

 （一）

传说，鲸牧河生活着神明。

（二）

不知从何时起，鹤归山有了鲸牧河的传说。

老人们对这些神话传说都是信以为真，哪怕没有确认，却总是把它们当成传家宝一样，郑重其事的告诉子孙，然后由子孙交给子孙的子孙，于是这个传说便世世代代的流传了下来，最后传到了我这里，而现在又由我，将它交给你们。

我是谁不重要，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也不重要，你只需要听我，讲完它。

（三）

“若是遇到什么奇怪的现象，不要管，听到奇怪的声音也不要答应，赶紧回家。”和以往不同，我的监护人白琥先生一脸凝重的在我上山前这么叮嘱我。“噗，先生，这座山我走了也快十几年了，哪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啊，等着！一定完整无缺的带回所有长明草！”我毫不掩饰的放声大笑，踏上了山林，白琥先生没有追出来揍我，我倒是很意外。

“但愿如此吧。”白琥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透漏出与他的年龄截然不符的沧桑。房子的阴影落下，驱走了白琥身上的大片阳光。

鹤归山地处炎国，山势险峻空气清新，一年四季似乎只有一个暖春，遍地是苍翠欲滴的青草和五彩斑斓的野花，一种花的花季过去另一种花又盛开，高耸入云的山顶终年环绕着腾腾白雾，鸟鸣不时传来，数道河流汇聚在一起，从山间泻出一条瀑布，水质清澈，看得见水中游鱼和底部花纹各异的细石。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像这座山的名字那样，哪怕鹤类更倾心于湿地环境，山间仍时常有白鹤行过。白鹤有灵性，不会因你的路过而被吓到，它会很友好冲你鸣叫，甚至会给你开个玩笑在你头上插朵粉色的花，女娃娃总是欢天喜地的和同伴炫耀，男孩子就——啊这个不重要。

话归正题，我从小就是不相信那个传说的，鲸牧河，鲸牧河，不过是老人骗小孩的说辞罢了，没有神使没有祭坛，数十年间连神迹都不曾降临一次，谈何神明一说。再者，山中数条河流，我敢打赌没人比我更熟悉，蹚水捕鱼虾，为了生计我早已记住了所有河流的名字，记住了哪条河流里的鱼最大，可以卖出最高的价钱，而鹤归山何时有过这条河？

我顺着小道走着，一边用手整理竹篓里的草药。这种色泽浅金、摸起来顺滑似锦缎的名叫长明的草药只在山顶生长，每年的七八月份便是长明成熟的日子，由于稀少，长明能卖到很高的价格。在确认长明没被聒噪的麻雀叼去后，我舒了一口气，白琥先生一向严格，他会很仔细的确认长明的完整度，确认每一批长明的数量，若是少了丢了……不行想想就很可怕。

“白琥先生今天很奇怪啊，不过既然担心我出事，他干嘛不自己来采啊！”我愤愤不平的想，爬山赶麻雀很累的好吗！我捡起一颗石头狠狠地扔向远处，满意的听着石子落在水中的沉闷的声音……等等？我记得鹤归山的这一边是平地吧，空空荡荡的吧，为什么会有水啊喂？

……

好安静，我觉得这时候应该来只乌鸦调节气氛。

“所以，运气这么好，不进来看看吗。”率先打破平静的是一句男声，那是一句很平淡的陈述句，是的，陈述句，他不是在邀请我而是在要求我。对不起了，白琥先生，我深吸一口气，拨开挡住视野的树枝树叶，毫不迟疑踏了进去——那么，让我来看看是哪个妖孽吧。

（四）

一瞬间的眩晕，在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山地间流淌着的，是一条浅金色的、平静的溪流，溪水在阳光下闪动，明亮的，像是流动的金子——我打赌它的质感一定像锦缎一般。我顺着它的方向看去，河水安静的走向远方，却看不清尽头和起点。

“别看了，这条河可不是普通的河，它叫鲸牧河。”是刚才的那个声音，等等，鲸牧河，鲸牧河！是那条传说着生活着神明的鲸牧河！那么刚刚说话的就是……我僵硬的把头扭向声音的方向，那里站着一个紧握玉笛的少年，腰侧配着一把唐刀，穿着朴素，一袭黑衣，衣角随着风翩翩飘动。而最不容人忽视的，是他头上的一双狼耳和一条甩来甩去的大尾巴。所以神明和奇怪的现象是真的存在的吗！白琥先生我再也不嘲笑你了！

“不是哦，我不是什么高贵的神明哦。”少年人眯起眼睛，弯弯的眉眼透了点笑意。

“那你是……”居然不是神明吗，那就是什么修炼成精的怪物，狼妖什么的！“随便你怎么认为吧，但我只是，给挚友守墓的罪者罢了。”少年轻轻拍着身边的石碑，碑上的字已经模糊，只能见到一个还算得上完整的明字。

“他……”

“这个人啊，是个很傻很爱笑，至死都没有责怪过我的烂好人哦。”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在说出“这个人”三个字的时候，他垂下的眸子里有光，闪烁着的、如同星子一般，照亮了那片寂静的夜空。

之后的一个多时辰里，我请求他给我讲述了他和他挚友的故事。似乎是经历了很多次，他讲的很熟练，丝毫不拖泥带水，就像讲述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他告诉我，他和他的挚友明先生（姑且先称他为明先生吧）的故乡正是鹤归山，而他们，是商周时期就存在的狼妖，见过姜子牙，遇过苏妲己。两人于鹤归山分别，拜师学艺，约定在千年之后在鹤归山切磋武艺。再到一千年之后，他回到鹤归山，却见到挚友被道士的法阵所囚困。道士太多了，他救不出明先生，于是生性热爱自由的明先生恳请他杀了自己，宁死不做阶下囚。那天明先生金色的血液淌成了这条河，灌溉了鹤归山的无数生灵，亦，浇灭了那群道士的希望之火。而他从未原谅过自己，于这山中为挚友立了座石碑，设下法阵以给只有一个安定的环境，为挚友，守一辈子的墓。

是个很俗的故事，但我知道他们所经历过的远比他说的更跌宕起伏。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这么坐着，低着头。

“鲸牧河要重新隐藏起来了，时间也不早，你该回去了，不然白琥可是要生气的。”那少年开口，仍是笑盈盈的，丝毫不见悲伤。

被这么一提醒，我顿时想到了被我忘到九霄云外的白琥先生，什么，都这个点了吗！我惨叫一声提起竹篓就向山下奔去。

“小心点哦，路上莫跌倒了。”

我回头看他，少年的身影和鲸牧河一起逐渐变得透明。“喂，我们还能再见到吗，”我有些舍不得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没给你们讲我的故事啊！”

少年的身影和鲸牧河彻底消失了，就在我以为他们已经消失的时候，忽然有一句话围绕在我的耳边。

“会见面的，阿洛。还有，我叫荒城，荒凉的荒，古城的城，下次直接喊我名字吧.......”

（五）

白琥看着餐桌上魂不守舍的阿洛，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好好吃饭，说不定以后真的再能看见他们。”“真的？”“假的，他骗你的。”白虎面无表情的看着暴跳如雷的阿洛，废话，鲸牧河百年显现一次，阿洛能看见也纯属运气好，要是阿洛能再等到一次他白琥就倒立做饭！

……

“阿明啊，骗了那孩子总觉得不太好，”法阵内的狼妖看着远处山脚下的灯火，挚友守护的地方总是这么安详，他有些愧疚的靠着石碑 “不过，他不会怪我的吧。”

夜色中，鲸牧河静静的流淌，安宁的水面映照着夜空的点点繁星。

这是一条隐蔽的河流，流淌了千百年，却极少被人所知晓。

                                                                                                                    萧山第三高级中学 - 高一年级 - 七班 - 沈璐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