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

店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留着寸头，脸上打理得很干净，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低调的黑框眼镜。看起来是个文绉绉的人。

他在货架上穿梭，起舞，优雅地挑选商品。举止轻柔，眼神温和，像极了一位舞者。

他舞到我的面前，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我替他算账。两袋薯片，一瓶可乐，一袋方便面，一罐口香糖。

还有，两罐啤酒。

我停下手，向他重复那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话。

“啤酒不能用现金买，只能用隐私买。”

他抬头看着我，微笑。我回以他微笑。他解开衣领，露出印在脖颈的条形码。我拿起扫描仪，扫了上去。

“一共25元4角和两条信息，欢迎下次光临。”

“谢谢，辛苦你了。”

他走了，留下了他的信息。我看着面前的电脑，上面赫然印着两行不起眼的字。

“2021年9月16日，城北洗车店消费40元。”

“2021年9月20日，舞龙影院消费63元。”

这是上边下来的新规定。购买特殊商品的顾客只能用个人信息支付。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上头会想要这样没有营养的信息。

店门被砸开。三个混混闯了进来。他们一人拿了一瓶红酒。很有眼光，价格不菲。

“红酒不能用现金支付，请您使用个人信息支付。”我假笑着，又说出了几分钟前说过的话。

他们大笑，挽起袖子，拉开上衣，让我扫描。我苦笑，扫了上去。

他们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了他们的电话号码和住址。随着购买商品的价值差异，他们所付出的信息也有所差别。

下班。我回到了我的小房子，温暖而温馨。

一夜美梦。今天是周末，我与另一位同事换班。这意味着我可以休一天短假。

打开电视机，了解一下今天有哪些倒霉蛋上了新闻。

“据报道称，10月7日晚，在华里街道发现三位青年男子的尸体。目前，三人身份以得到确认。据警方调查，三位男子均无正当职业，无稳定经济来源，且三人均有作案前科。三人的尸体均有遭受暴力的痕迹。据目击者称，三人于7日晚从楼顶跃下，系集体性自杀……”

我关上电视。看了看日历，今天是10月8日。我抓起大衣，拿上钥匙，走出家门。

“今天我加班，老板让你回去多休息一天，明天还是我站班。”我说。同事一愣，信了我的话，把店门钥匙给了我，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我打开电脑，看着昨天那三个混混留下的信息。那不起眼的三行字正朝我狰狞地笑，每一个字都散着血光。

昨天来过的小伙子轻轻推开门。寸头依然那么精神，动作还是那般轻柔文雅。他拿了一罐啤酒，迈步到我面前，解开衣领，微笑着，等着我来扫描

我看了一眼电脑，抢过他的啤酒，说：“今天我们的酒要下架了，请你以后去别的店买酒吧。”他呆了两秒，点了点头，离开了。

我把所有的酒都搬下了货架。

“今天是2021年10月9日。今日新闻：昨日，一男子大肆敲砸、毁坏某便利店设施。该男子在警察赶到现场后畏罪逃跑，逃至市区某一楼顶跃下。该男子身份已查明，职业是该便利店店员，于今早经抢救无效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