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三题】河心（章楚若）

河心

浙江省乐清市知临中学高二文A1班  章楚若

整个村庄都很寂寥的午后，古铜色的光从地平线涌现出来，当光丝与天空金黄而灿烂的阳光相触碰的一瞬，古铜色就变成了一种令他惊讶的色彩。

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一种更隐秘的恐慌。

当他看见极为幽暗的古铜色变成了所有眼睛都不敢去适应的光彩，他呼呼跳的心默然了，那是一种极为模糊的灰色，那种灰色就像一条扭曲的长蛇，蛇从古铜与金黄相交汇的地方向下扭曲着蔓延，原本神秘又高贵的古铜色立刻成了暗哑的灰，仿佛一个王子失落成了一位沦亡者，无人在意它充满阴郁的灰色眼睛，更甚是蒙上一层霾的瞳仁。

那光丝涌现之地，更使他默然了。

仅是一条河流，它流经这座村庄，又是许多个年头给予生活于这里的人们炊米洗衣之便，这并不足使他惊奇这条默无声息的流水，在他太小的时候，他还曾偷偷顺着草垛与河滩边的砾石爬下，将一艘艘他精心叠好的纸船放入湍急的流水中，再亲自目送着它们在急切的殷视下载着一个个稚嫩的幻想愈渐远去。那时天色渐晚，夕阳拖上了颓败的身影，将仅存一点苦笑的光与暖镶嵌给留恋光明的事物，那些纸船便抹上了最绚烂的金黄鼓着腮远去，似乎是载上梦想般那样厚重，又似乎是脱去束缚般那样轻浮，可它们毕竟只是一群孩子，只晓得怎样的颠簸更有趣罢了，谁会知道背后草垛旁目送它们的另一个孩子，是寄托如何美好的希悸啊。“我愿意是急流……”，小船们趁黑夜未完全吞没微光之前，它们唱着诗走了。

那天他送走了最后一只纸船，夕阳被黑夜打得伤痕累累，血色因此染红了整条河流，他清晰地看见了水流下棱角分明的石头，以及一瞬间游过的小鱼，鱼儿们很快藏进了石缝中，它们因黑夜选择逃亡，却只能逃过极狭隘的孤独中。

他分明看见鱼儿闪动的白肚上一丝极为幽暗的古铜色，那色将要湮没一切黑暗，那丝古铜色，他的眼看见了，他一瞬光亮了他的心。

他总是知道美好而稀缺的事物，会依附那极不相称的载体。分明是腐臭与颓败，更能显示高大与骄傲，他的梦亦如此。

他知道这个村庄，成年浸透了腐臭的贫瘠土地的气味与无法呼吸的霉味，从他打小时父亲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与碎裂的酒瓶，开始从他在恐慌中被母亲嘶哑着推倒与打翻的牛奶，从他所见的年复一年的河流与一个个从污浊中浮起的藻类开始，从他揣着许多只纸船独自走在苦笑的夕阳曾抚过的大路上开始，从他望见浮游的鱼儿外婆推窗喊他吃饭粗哑的声调开始……

眼前缕缕上升炊烟逐渐随风淡去。

眼前他站在那里，是在整个村庄都很寂寥的午后。

那是河心，河中央的一处，竟有一缕缕古铜色的光丝不断涌现出来，仿佛预兆着大为可喜的内容，又仿佛揭示了一种更为隐秘的恐慌。

突然午后的阳光强烈地开始扩张它的疆土，一大束金灿烂的阳光自上而下的照耀，河心闪烁着动人却窒息的光彩，丝丝古铜色开始痛苦地抽搐着，他分别是嗫嚅着看见，沉沉的灰，漫延进了这个世界，占据了他的全部瞳孔。

缓缓的，数只纸船从河心窥不见的底部浮上来，在纸船接触阳光的一刹那，它们便融化成了一堆烂纸，一条死鱼似乎因某种巨大而凶狠的猛兽的噬咬白肚翻上而死，一丝暗红血色凝固而的痕迹嵌入了鱼细腻的皮肤，它躺在匆匆的流水上飘流，一切从河心开始，随河流飘向远方……

（指导老师：黄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