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四题】岁月淙淙（杜亦行）

                 岁月淙淙             杜亦行

      后来的后来，她曾经的梦想消失在喧嚣尘世，再无踪迹；和美的家庭不复存在，过往的岁月只如大梦一场；视若神明之人坠入凡尘，光芒褪尽；而她依然坐在河边，赤着脚淌水，静静地听河水哗哗流过，脸上的笑意缱绻温柔，如从未拥有过什么一样。——题记

      初见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女孩。两只羊角辫上下跳动着，两只手分别牵着爸爸妈妈，大大的眼睛不安分地向四处转着。“欸！”远远望见那条大河的她瞪大了眼睛，想挣开手往前跑去。“慢点，慢点！”爸爸妈妈被落在身后，话语里明明是着急的，尾音却不自觉地上扬，带点易被察觉的笑意。“这是宝宝第一次见这么宽的河吧，以后啊，我们就要和它朝夕相处了。”妈妈温柔地解释着。“妈妈 河里会有河神吗？”女孩一脉天真。“嗯。”妈妈憋着笑，却又郑重其事地点头，“所以啊 你有什么愿望都可以和它说哦 可能可以实现哦！”妈妈只是开玩笑的语气，却没有注意到河面上突然出现的龙人，正俏皮地向女孩眨眨眼。“哦 是你啊”女孩悄悄记下了他的样子。刚刚搬来河边的公寓的一家人对新生活有着无限的憧憬，而这种憧憬的射影也附着他们脚下的每一片土地，目光所及的每一处景物。初见总是没由来的带着没有瑕疵的光。河水滔滔，仿佛是对新生活的热烈而天真的颂歌。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女孩原本的单线世界里多了一样东西——唱歌。她时常走到河边，有些刻意地拎起裙摆又再放下，以此作为她开唱的礼仪。稚嫩的歌声不加矫饰，也不谈技巧，仿佛本身就带有令人幸福的能力；很快，她就拥有了一群听众，他们大多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晚饭后聚拢在女孩身边，做她最忠实的粉丝。晚霞的余晖大片大片地洒下，细细包裹着最最甜蜜的心愿。自然，他们给不出什么中肯的建议，而次次不落的喝彩却悄无声息地孕育着女孩的梦。甜美的微笑、娴熟的表演，她将这一丈天地作为舞台，自在地唱着，河水淙淙，是她梦想协奏曲里最最协调的合音。只是他们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也在听她唱着。当女孩回头的每一个刹那，她都能看见河神微微偏着头，好似陶醉的样子。“亲爱敬爱的河神啊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成为一个歌者吧。”她无数次呢喃，而从未听到河神的许诺。她也只是有点遗憾地摸摸鼻子，“好吧，你不能帮我这个。”

      也许河神的不承诺也是预见性的。当女孩妈妈领着她带专业声乐老师处咨询的时候，收到的不再是从爷爷奶奶那里轻易取得的好评，而是冷冰冰的测试结果与大量学习预算。女孩精准地接受到了来自母亲歉意的眼神，她明白，专业的学习声乐对于她而言还是太过奢侈了。和母亲在河边走着，听着母亲勉强的鼓励点头，她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连遗憾与埋怨都不曾拥有，女孩以如宽广河水般的心胸与气度咀嚼了这件事，并再未提起。然而，还是会有几个瞬间，在长大后听到声乐老师“怎么不从小学啊，音色这么好，本来可以…”这般轻描淡写的评价后涌上难抑的伤感，不过哪怕是这么一点点的情难自已，最终也被宽宏的河水声所抚慰。“河神河神，我可以走出来的，对么” 回复她的是奔腾的浪声。只是偶尔，她也能从中听到无奈，听到悲痛，听到怅惘。“河神也有不开心的事么？”她暗暗想。

     女孩上初中时，她不再那么钟爱这条河了——也许是因为它再也承载不了她悲伤的重量，也许是因为曾看见妈妈将写给她的情书丟向河中——她多怕河神会向她吐露秘密，会向她透露细节、或者表示同情，她多怕再也无法面对总是笑意盈盈的母亲。只是突然有一天，父母离婚了。也许并不那么突然，逐渐减少的家人散步频率，日益沉默的晚饭时间，都是征兆，只有她一厢情愿。而这不再属于她可以独自咀嚼的范畴了——河再次成为了她的避难所。无数个破碎的夜晚，她都会跑到河边，听河水的悲号，也在其中悄悄地发出自己的抽噎。河神这时总是不出现的。“生命是一场悲剧啊。”她难以自持地这样想着。“也没有那么糟吧” 河水咕噜咕噜地回答。

      后来，以及后来的后来，周围的人家都离开了这座小镇，而她却没有走。也许是回忆的羁绊，也许只是单纯的喜欢。她还是习惯于向河吐露心声而不再执着于许愿了。一切难堪，一切悲痛，夹杂着淡淡的喜悦飞奔着从她体内抽离，进入河流。浪花飞溅，却揉碎了温柔流入她的心中。

      世界以痛吻世人，世人最终报之以歌。

      “人生一刹，我们都渺小无力，唯你永恒宽广”

      “你听过多少人的故事呢 ”

       “我还想许最后一个愿望，请你不要忘记我吧，拜托了。”

     只是她永远不知道，河神不是可以满足愿望的神，在遇见她之前，也只是一个往事随风去的少年，这是专属于他的超能力——从未有事能在他心中停留、甚至留下痕迹，他总是自得于自己的生活，而对凡人的生活并不关心。然而她终究是不一样的——她唱歌给他听，她哭的时候会微微皱起鼻子，她的眼中总是一脉赤诚。而他也开始不满足——“为什么我不能实现她的愿望呢 ”“为什么我偏偏是一个这么没有用的神呢”他愧疚 他无奈 但他无能为力。

     那些她以为因为他的忙碌而缺席的夜晚，其实只是他的无法面对。

    “最后一个愿望 我可以满足你的。”

     “我一定 永远永远记得你。”

作者姓名：杜亦行

学校：杭州市第二中学

年级：高二

班级：5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