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眼泪

“快点快点。”她攥着我的手着急地往前走着。“上次路过的时候，我发现了一条以前从未注意到的河流。躲在那里，谁也发现不了我们。”

    “你慢点。”我弯下腰摸了摸自己的脚踝。一阵阵的抽筋。

“被别人发现了那个好地方可不行。”她撅了撅嘴，像是没有长大、急于表现的小朋友。

我和她认识并不久，准确地说，我们才见面没几天。但奇怪的是，我们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那种熟悉感一下子打破了我们之间的隔阂。我偷偷地从她的后脑勺看着她，她长的不像我的族人，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细细软软的头发垂在脑后，没有阳光也闪耀着淡淡的光辉。一双狭长的蓝眼睛似乎可以诉说世界上的一切忧愁，晶莹透亮的肌肤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细密的血管。如果一定要将她比作是什么，那么或许可以是一条鱼，晶莹美丽，自由灵动。

周围的景物是那么的陌生。一转眼，我已经离家很远很远了。我有些紧张，因为我从未到过离家这么远的地方。饭后围着火听长辈们讲故事，怪诞恐怖的故事总是发生在遥远的地方。我只得紧紧地跟着她，可能是害怕一转身，长辈们的故事就成真了吧。

近了，我看到了静谧河水上的空气缓慢地移动着，一片静寂。我似乎离开了人间来到了仙境，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跳脱，我呆呆地站着。忽然脚下一动——她拉着我跳入了河里——在我反应过来之前。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措手不及，我下落到深不见底的河水中，却没有强烈的束缚感。河水的柔软扑面而来，像是抚摸着我。我缓缓睁开眼睛。一条灵动的小鱼在我身边游动——是她？仿佛听到了我内心的疑问，小鱼轻轻的碰了碰我的掌心。啊……大脑开始运转，身体也逐渐舒展开来。原来这才是她生活的地方啊。我慢慢地跟着她向前走着，生怕扰乱了这个世界的宁静。

越往前走，水的颜色似乎越在加深。呼吸开始有些困难，视野也逐渐狭窄了起来，我们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似乎有什么在暗处涌动，眼前的宁静似乎下一秒就可以被冲垮。偶尔与悬浮着的碎屑物擦肩而过，难以相信这是同一条河。想起初见时水的清澈，我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她生活的好吗？上岸、幻化成人形，他是让我来帮他的吗？游着游着，他忽然停住了。我抬起头。不远处，浓重的黑色正向着周围蔓延开来，刺鼻的气味包围着我，令人呼吸困难。忽然，一双熟悉的手伸向我，拉着我向上走去。

上岸了。她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是那个样子，还是那么突然。“我的家正在消失。” 她先开了口。“你会帮我的，对吧？”他半是祈求半是安慰地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可我只是一个孩子，我没法做什么。”我带着歉意，不敢直视她纯洁的眼睛，“但我会帮你的，尽我所能。”

“有你这句话，那就足够了。” 她转身消失在空气里，仿佛一切是一场梦。

怪不得这里有种熟悉感。我想着，三十多年前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我的脑中。三十年后我早已成家立业，这场梦的记忆却在此时此时乘着时光机回到了我的脑中。这些年我致力于带领村人拓展土地，改善生活，一直在朝着更深、更远的地方走去。这一刻，我忽然感到迈不开步子。

“撤退。”

“我会帮你的。”我朝着那条河，默默地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