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4题】盲河（寿翌童）

我是河。一条盲河。

一开始，我只是个听众。

我从大地的泪水中涌上山巅，低头，俯身，密密地淌下。我曾数次细听过这座山，听它的虚空，听它的盎然；听它如何拔地而起，听它怎样改天换地。

砸向地面那一刻我的双手总是要不知摩挲过几次岩壁，才能扶稳我的身体。背部的谷底剧烈搏动着，像是要与我的血液融合。我听峡谷健硕的身段，听它竭力嘶喊，听它奔腾的热泪，听它不羁的灵魂。我听谷中的古树，听它的好奇，听它的萌发；听它吹拉疾风，听它弹唱劲草；听它沁一口秋兰，听它辟一束芳华；听它披挂泻玉铠甲，听它面映镶金流光；听它环抱山坳树杪，听它头冠江离辟芷……

渐渐地，我与整个峡谷共鸣，它有一种力量，一种空明的力量。我渴望融身其中，汲取一泓空明，却被听觉驱使向前。

我想我在找些什么东西。

百般激荡后我驰骋于草原上，等待一种缠绵逦迤的鼓点，缠绕千百万种声音突然出现。它盘上我的眉间，柔软却极有力地绕紧。我会随着它律动，而它像绸缎般柔软着我的脊梁。我不知那是来自远古草原上牧民最原始的呼麦，还是草原上最圣洁的精灵。我只知天风都要亲吻它的裙角。我只知它带着贯穿整个草原的回音，把古铜色注入野马的胸膛。行云流水的精神，从此万寿无疆。

我再次有了共鸣，与这种野性的呼唤的共鸣。这是我在草原里找到的。

然后，我把点点星辉洒入大海，消解自己的身形，听最澎湃的血脉在我血肉中扎根，绽放。我与之共鸣。海的声音是最雄壮的，像是肺腹振动喷涌而出的低吟，古老而汹涌。它总是能从几千里的脚底下一次又一次生长，直到宇宙覆灭，方可停歇。我听海的波澜，听它的沉陷；听它赋予月亮以晶莹，听它汇入璀璨星光；听它低吟往昔峥嵘岁月，听它望穿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我在海里找到的，我想是一种稳健的厚重。但我的脚步不愿止于此。

偃仰四顾中我被海送到了天空中，浑身包裹着星光。我听天空的歌声，听它的率性；听它使云朵臻于完美，听它洒然胸腔中潇潇而立的君子骨。

当我正在听一片云朵那奇怪的上扬调子时，一股尖利的啼吟声划过了那片云，其中还隐约夹杂着孩子吹气球的“啵啵”声，紧接着是一连串珠帘碰击般剔透的爆破声。这似乎也是我要找的东西，于是我循着这声音寻找源头，但不管跑到哪里，这声音都没有变化。于是，我意识到，这是天空膨胀的声音。

那么我方才找到的，是一种纯真的成长。

那东西，我似乎就要明白了。

于是我扶摇而下，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开始听人，听婴儿的啼哭，听孩子的欢笑，听少年的书生意气……

回到那个我诞生的山巅，我试着听自己，我的空明澄澈，我的远古野性，我的厚重稳健，我的纯真成长……

最后，当我再次触碰大地的泪水时，我发现我找到了。

那是我的生命。

作者姓名：寿翌童

学校：杭州第二中学

年级：高二

班级：高二八班

指导老师：徐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