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4】 一条河的隐秘 陈雪菲
——“东海有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寻古店》
这里,便是我的家。
还记得小时候,母亲还带着我俯在岸边石头上晒太阳的日子。太阳暖烘烘的,我不禁把尾巴也抬出水面,阳光穿过鳞片的瞬间,它散发出幽深高贵的光芒,仿佛水的柔波与光的金泽突破重重影翳,失去禁锢,重获自由。鳞片散发着五彩的光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是在幽暗的湖底见不到的。用尾巴弹起水花,在空中形成一道小彩虹。突然尾巴收到一个重击,一刹那,湖面趋于平静,只剩下石头上两道水渍和一圈又一圈久久荡漾的涟漪。
我正纳闷,母亲指了指水面外,河水还在荡漾,看的不太清楚却也能分辨的出那是个人影。一会便看清了那人的样貌。带了个帽子,拿着拐杖和仪器,背着一个大包,脸上有些浓密的胡须,沾满泥土的登山鞋。虽然之前听母亲跟我讲过老一辈跟她讲的事情,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人类。那天我都很激动,在水中吐着泡泡,翻着跟头转着圈。跟路过的鱼儿开着玩笑。与我相反,母亲却是面露愁色。最近听她的叹息也多了。就算是去石头上晒太阳,母亲也没以前那么笑容满面,而是多了很多警惕。我问母亲原因,她只说了一句“这家,怕是住不得了”便纵身一跃,潜入河底。
说实话,我还是很想再看到那个老头的,虽然我的祖宗们都说人类很坏。一周后,老头又来了,但是这次不止他一个人,后面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被繁杂的树林,崎岖的地形弄得极为狼狈,却还是掩盖不了他们势在必得的气场。老头指了指这泛着浓浓蓝绿的湖水,不捧起一手水仔细看看还以为这是颜料染成的大墨缸呢。我也随着他们的目光巡视周围:雨雾弥漫,一颗颗参天大树高耸不见其端,绿叶般的新意盎然升起,一出出水洼随处可见,,午后的阳光蓦然间从树缝之间穿插而入,照在一块块浅浅的水洼之上,恰是一块块白玉盘,莹壁生辉,阳光也通透不了的湖水像是一块蓝宝石,更是带来一种神秘隐秘感。
不久,这片山林再没有宁静过。挖掘机的轰鸣,工人的叫喊。每天我都只能潜在冰冷的湖底,隐藏自己。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触摸到阳光了。日子逐渐无趣,逐渐冰冷,逐渐无情。我的心也随着太阳的日落,沉得越来越深。我问母亲,他们什么时候走,母亲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再等等,再等等。”好久没晒太阳,母亲似乎更憔悴了,鱼鳞这几天脱落了好几片 。
他们终于走了,大石头边多了一条木质小栈道,山上出现了石头台阶,碍事挡道的藤蔓都被斩尽除根了。林子也没有茂密的那么过分了。日子却越加热闹起来,各式各样的人涌入了这片山林。他们游览欣赏赞美声滔滔不绝。给这远离尘世的地方带来了人间的烟火气。热闹了,但这也许并不是好事。人类带来的东西留在了这里。是用过的一团纸巾。或是一顶被风吹入水的帽子,或是一个矿泉水瓶子。风将外面的东西带到湖里便带不出去了。这些东西有的沉底,有的浮在水面。起初我还拿着一个丝巾玩耍,后来这些垃圾越积越多,水质变得不好,鳞片的光泽少了,甚至出现了污垢。颜色也没那么明艳动人了。从湖里看向外面的世界,也越来越污浊了……
母亲生病了,病越来越重,只好偷偷趁着没人的空当到水面晒晒太阳换换气。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美人鱼!”人群马上聚拢来,却只见得一小簇浪花,眼尖者见到了里面若隐若现鱼尾的影子。议论像涟漪一样以光速荡了出去。在社会各界掀起浪花。有人说,要查个彻底,有人说是假的,有人说是开发商的套路。议论纷纷,真真假假。来调查的学者,慕名而来的游客都聚集到了这里。我再一次问母亲,这次她沉默了。这是我们住了这么久的家,终要离开了。我也沉默,在模糊的水里收拾着喜爱的东西。顺着狭小的通道随河漂流,直至一个新的家。
他们探查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们每个人都想探求这条河的隐秘。而这条河的隐秘,他们不应该最清楚么?
陈雪菲 东阳二中
高二(16)班 指导老师:郭华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