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4题】一条河的隐秘（夏辰晨）

一条河的隐秘

夏辰晨

浙江东南沿海的杨柳坑，是祖宗传来的，上耸霄云，下通地脉。河漫滩延伸得很远，泥沙顺着风翻涌回来。风撩过了砖瓦屋缝间的青苔，划过了白麻粗布的衣袋，把四季的颜色都混为一谈，在白墙上留下了点点磨痕，天地始终亮不起来。

陈妈在自家屋前的地里割着青菜，篱笆上爬满了淤泥。海鸥唰地一下凌空跃起，乌云朝着水边滚去，天空紧锣密鼓地织着网，一根根鞭子像水涨船高的地税，抽在了陈妈的脸上。她马上拾起簸箕，藏在身下，直溜溜地往回窜。对面的海上一片风浪，没有帆，只有黑压压的一团。

看热闹的云渐渐地散了，帆还是没有回来。“陈妈，这菜还沾着露，挺新鲜”，柳嫂说着撕下了外面两片残缺的翡翠叶子，哑然失笑了起来，“听说山头里的太公昨夜死了，有钱也不是这么玩的，十月半还敢出来遛。陈妈，看着这白喜事，地税免了，便宜些！”陈妈把手一缩，“不卖了！”她用那两片叶子换了一把蒜，舍不得焯水，过了一下火，对着满盘的碧绿哽咽了起来，河面上依旧没有驶来渔船。

日子越发过得清贫了。

二月，村里来了一位教书先生，姓陈，不收钱。大抵在杨柳坑的河水旁，教什么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之言的。

陈妈去那边替人浣衣，杨柳坑果不是十月半的河了。昨夜，山头的太公家，完了。被一自称红二团的军队给抄了。日上三竿，宅前排着队伍领粮领钱。

“就知道私藏，多给点呗，怪小气的。”

“大嫂，您可明事理。我一分都没拿，钱还全搭在里面了。”

“算了，人家也不容易是不？这是我老婆捎来的食粮，您先拿着吧！”一位穿着青褂灰袍衫的男人绻起双臂。

“哦，谢谢，谢谢。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大一样。”柳嫂光滑的皮肤上皱起眉头，又慢慢疏散开去。

春来常胜闲，林木映山开，遮蔽人头下布衫。陈妈没去，觉着不过是更新换代的土匪，没什么好处可寻。岸边的贝壳铺得很远，行不过一艘船，陈妈寻思着赚钱的生计活，但这村里已经没人雇得起人了。

那帆来了，不过是那教书先生的帆。他一家老小全登岸了，教书先生没迎着他们，而是把他们往回赶。村民在岸边宰鸡，鸡血的颜色就像一抹斜阳，映得很远。杨柳坑的水面，浮萍道道散开，涟漪一下被打翻，静得像天上的星，幽深得不见底。

又来了一堆人，村民们们止不住地欢呼，雀跃。

猛然间一阵枪声，水面止不住的翻涌，七月的映山红枯萎了，林间的花木凋谢了。陈妈也被唬了一跳，柳嫂却早已不见了身影。

两点来钟的午后，夕阳普照了大地，天地见映耀着血红色的热情。不久，黑云翻墨，村民的哀号连绵。

以后，这种事在杨柳坑旁发生的很多。还有，陈妈生前的墓就建在那儿。

杨柳坑不仅仅只是个杨柳坑。从他流动的水说起，它有着它改天换地的命运；从他碧绿的水说起，它蕴藏着古往今来鲜红色的隐秘。

后来，人们的日子渐渐变好了，红色的帆挂满了两岸，来自于一条河的隐秘。

作者姓名：夏辰晨

学校：浙江省德清县高级中学

年级：高一

班级：11班

指导老师：吴丽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