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题2] 《遗忘的芯片》王桢宇

自从人类研发出代替人脑储存记忆的芯片之后，大脑负担进一步减轻，人类从此告别了健忘症和阿尔茨海默病，人脑的开发率大幅度上升。芯片已经如同人体不可或缺的器官，植入芯片的人数已达到总人口数的百分之九十七，这个时代被称之为——芯片时代。

（一）九鹿的交易

冰冷的男音将他从深深的昏迷中唤醒，睁开眼，是刺眼的白光。声音持续着，嗡嗡作响，沿着房门未合严的缝隙中传出来。周身像是充斥着白茫茫的迷雾，让人看不清过去。随着意识的清醒声音逐渐清晰——“我们都知道芯片在你这……”

脑海里麻木地回响着“芯片”两个字，太阳穴突突地疼，像是被人抽空了一样，大脑此时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壳，没有丝毫头绪，他冷静了许久，大脑仍然空白一片。

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像是突如其来出现在这里，狭小的方块空间，像是临时建立的虚拟房间，极少的家具，周遭的一切于他都分外陌生，仿佛从来不曾见过。他悄声推开虚掩的房门，窗口站着两个高个子的男人，对面是一个瘦小的女生，遗漏的阳光不偏不倚落在女生白皙的后脖颈，恍然间他似乎看见一朵未盛开的花苞闪烁着幽幽的蓝光，是一枚隐藏的流线型印记。

他皱了皱眉，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模糊的印象，那就是芯片——像是一个强大的内存植入人体，用来准确而直接地记录人生——所看到的，听到的，经历的一切。他抬手摸了摸后颈，流线型印记的触感还在，上面却有一道更深的疤痕。他心下一惊，伸出手指按了按，一股钻心的痛立刻从后颈传来。他闷哼一声，短暂的痛楚让他明白一个严重的事实。

——他的芯片不见了。

芯片时代，人类对芯片的依赖已经让大脑的运转变得十分迟钝，他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用人脑来回忆对于他来说早就已经变得十分陌生，大脑的迟钝让他很难完整记起昏迷前的画面，他依稀只记得漆黑前的最后一幕：一个女生手里拿着沾着血的手术刀，背后的电子日历显示着9月7日。

那个女生和眼前这个女生似乎是一个人。

他揉了揉眉心，这么说来，他的芯片很有可能在这个女生手里，而屋里正在进行的，似乎是一场交易。

这么想来，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她偷走了他的芯片，将他困在这里而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觉得心寒，有引擎声响起，他急忙回到房间里，装作熟睡的样子。脚步声慢慢朝他走来，他暗地里握紧手指。指尖温热的触感划过脸颊，耳边响起微弱的叹息，她似乎低声说了什么，他没来得及听清，就感到摊开的手心微微一震。她将被子掖好，脚步渐渐走远。

他缓缓睁开眼，掌心的液体带着灼人的温度。白色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里是他和她，他倚在树旁，女生闭着眼枕在他肩上，嘴角撮着一丝笑意。目光再向下一点，他和她的下方分别写着两个名字：三川和九鹿。

他可以认定在记忆的片段里的就是这个女生。

（二）三川的记忆

第二天醒来，九鹿不在家，三川沿着陌生的街景一路走去，银色的金属大地，大地上布满了错综复杂的流水形纹路，象一块无限广阔的银色蚀刻电路板。远方的天空渐渐隐现出一个方形区域，仿佛天鹅绒般的天空被剪出一个方口，这个区域的边长约百米，区域的内部是一种比周围天空更亮的银色，让人感到一种明空中的明空。从这银色的方形区域中，开始浮现出一些实体粒子，它们形状一致，呈现着不同的颜色。这些实体粒子越来越多，并聚成一个整齐的立方体方阵。这立方体方阵慢慢填满银色的方形区域，两者构成了一幅挂在天空无边墙壁上的镶嵌画，这幅画以天空的天鹅绒为衬底，由纯净的晶体小构件整齐地镶嵌而成——虚拟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3D婴儿模型，正在演示怎样将一块小小的芯片植入后颈，很快后颈出现一条流线型标志。流线型标志像是病毒一样充斥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人们低头的瞬间露出脖颈上的标记，嘈杂的音响还在喋喋不休。

“没有误差和遗忘，永远忠实地记录着最真实的世界……”听到耳朵里反而成了巨大的讽刺，三川无声笑了笑，画面转变成了一块闪着蓝光的3D芯片——“三代芯片将于九月底发布，敬请期待！”接着是一张实验室研究成员的合影，合影一闪而过，可他还是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他自己，而屏幕的角落显示的时间是9月14日。

三川心里一跳，他的记忆停留在了9月7日，那么这一周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身边走过形形色色的人，他却不知道该相信哪个。他失去芯片的事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失去芯片意味着失去之前的人生，失去了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权利。

芯片时代，社会建筑同过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老式建筑被推倒重建，由数据组成的虚拟建筑成为时代主流，公园广场被虚拟娱乐站替代，只有少数被保留下来，成为那些未植入芯片者和怀旧者的最爱。三川走到了喷泉广场，脑海里似乎有画面断断续续地闪过——一个的白色身影，是谁看不清脸，只见白色裙摆一闪，而这裙摆的白色却烙在了他的眼底，永不离去。三川坐在木椅上，一连串的事情让他身心疲惫，他揉了揉太阳穴缓解疲劳。下午一点整，喷泉广场有流浪艺人自发的表演，巨大的喷泉随着音乐的节奏此起彼伏，刺眼的阳光，透过水珠折射出各色的光彩，人群渐渐聚拢过去，三川抬眼看去，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生挤在人群中。

脑海定格于一个夏日午后，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白色裙子，曾对他微笑，让他的心跳加快。

三川立刻地追上去，女生已经消失的人群里。他站在原地怅然若失，他一定见过她，才能让记忆如同刻在脑海里一般难忘。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的眼皮跳了跳。

转身看到的是九鹿，穿着干净的制服，笑容恬静又温顺。

“我就知道你在这。”

    （三）虚假的一切

实验室一定有秘密。

循着网上发布的地址他找到了那个所谓“已研发出三代芯片”的实验室。

推开门的瞬间，他的心跳慢了半拍——白色的裙子，回忆和现实几欲重叠，破碎的记忆里那抹白色的身影愈发清晰起来，伴随着他曾经藏在心里的秘密情感。仿佛发现了他的目光，女生转头对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他觉得心脏的跳动徒然加快。

“我们是不是见过？”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两个，空气安静地诡异。女生似乎没理解他的意思，三川深吸一口气：“其实我的……”

“啪——”实验室的器材一瞬间都开了，电子屏幕上出现一串又一串的编码程序，后颈的疼痛感如同警钟，提醒着他是在一个亦真亦假的世界。三川理了理头绪，说：“昨天我好像在喷泉广场上看见了你。”

“我昨天的确去了喷泉广场，去调查一些东西。”女生说着将一张调查表递给三川看，表格的最上面用黑笔写着两个字——

“六松。”看来他要尽快找到丢失的芯片，找回丢失的记忆。

三川答应下午和九鹿去公园走走，当他赶到公园的时候，九鹿已经到了。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绑了粉色蝴蝶结，太阳光线斜斜照过来，眼角眉梢都是金色的光晕。

如果没有这一连串的问题，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生。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灯亮了起来，五彩斑斓的街景如同一条星空海洋。

三川看着她，突然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了什么？”九鹿一愣，眼底的慌张一闪而过，三川心里冷笑。半晌后，九鹿轻声道：“你说，阳光那么好，要不要一起看喷泉。”

骗子！三川的手指渐渐握紧，后颈传来疼痛，闪回的画面里，他的对面的人面容模糊不清。

“三川……”她九鹿顿了顿，眼里迎着微弱的霓虹，像是有星星点点的光在闪烁，“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三川愣住，随着脑海深处里的缝隙越来越大，嘈杂的声响如同看不见的水瞬间灌进来。头顶是狂欢结束的烟火，一颗一颗在空中炸开。

这像是一场欺骗游戏，他装作没有失忆，她说谎不肯承认。

喉咙动了动，他别过脸：“没有。”

“是吗？”九鹿微微垂着眼，看不清真实的表情。“可我有话对你说。”

三川心里蓦地一动，听她轻声道：“今天很高兴，谢谢你。”

太阳穴毫无预警地跳起来，三川咬咬牙，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四）丢失的芯片

在实验室的时间越来越长，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频繁的头痛。

三川将凉水泼在脸上，痛感稍有减缓，耳畔传来六松的声音——

“你的芯片是不是丢了？”

三川惊得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六松摇了摇头：“你最近有些奇怪，看来我猜的没错。”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三川叹了口气，“除了你。”

六松一怔：“包括九鹿？”

三川忙问道：“我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不清楚。”六松皱了皱眉，“你们的关系应该没有理由这么亲密。”

“她一定知道什么。”三川肯定道，六松伸手拍拍他，“我会帮你的。”

三川一脸感激，至少在得知丢掉芯片这之后，这是模糊记忆里唯一清晰认得的人。他顿了顿，终于问出了最大的疑惑：“我和你……曾经是什么关系？”

六松怔了怔，看着他道：“是朋友。”

三川回到家门口，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引擎声，进屋发现九鹿意外地不在，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涌上心头。周遭街道依旧喧闹而嘈杂，他却觉得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回实验室吧，你昏迷前最后一个地点是在实验室。”

实验室，作为研发芯片的场地而存在着。

六松坐在一台电脑前向他招手：“参与三代芯片开发的时候，这是你的电脑。”

三川盯着电脑屏幕，初始屏幕是一行需要输入密码的空白。六松有些担心：“怎么样，能想起来吗？”眼前的画面迅速闪回，各种声音充斥在耳朵里，三川迟疑着，缓缓按下几个数字。电脑进入系统，密码被解开。三川看着编程系统里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数字，脑海里一阵抽搐的疼。

“对不起，我利用了你。”疼痛感持续着。

“你不应该回来的。”眼皮却越来越重。

“三代芯片必须发布……”

一些画面飞快闪烁，后颈的疼痛感如同锯齿涌来，耳边像是轰地一声炸开，大脑的运转如同疯掉的齿轮，闪回的画面叠加在一起，越来越清晰，心脏开始猛烈跳动，身体却僵硬如同尸体。他似乎找到了，那颗丢失的芯片。

    （五）最终的真相

自从人类研发出代替人脑储存记忆的芯片之后，大脑负担进一步减轻，人类从此告别了健忘症和阿尔茨海默病，人脑的开发率大幅度上升。芯片已经如同人体不可或缺的器官，植入芯片的人数已达到总人口数的百分之九十七，研发新一代芯片成为人类全球的目标。

作为实验室的一员，三川偶然之中拥有了三代芯片的灵感，并成功编制了第三代芯片的程序，实验室对外宣布此事后，名声大噪。

但随着而来的是他发现无所不能的芯片也有缺陷——他发现了程序的漏洞，那是改变整个世界的方法。

如同人体的催眠，利用程序的漏洞来修改人的记忆——制造出虚假的回忆，从而改变人的思想观念，人类的思维不再属于人类自己。

这个消息被莫名传了出去，来自不同背景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来交易三代芯片的程序，他的电脑被恶意攻击企图带走芯片程序，实验室也妄想利用三代芯片来提高名望不允许他销毁芯片的程序。他像是走在悬崖的边缘，稍不留神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直到有一天，三川彻底封锁了电脑，启动了修改记忆的代码，甚至把后颈割破，他告诉自己，他已经丢掉了芯片。

他以为这样就是一切的终结，所有的根源，其实是他自己。

九鹿早发现他在重重压力之下的不对劲，赶到他的实验室时却还是迟了，所以他记忆中止的最后一刻，出现的是慌忙赶来实验室的九鹿。

他选择了逃避，九鹿服从了他的态度，带着失忆昏迷的他离开，躲起来。

可最终他们还是被找到了，就有了他醒来的那一幕。

三川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后颈虚假的痛感已经消失，流线形的印记如同摆脱不掉的烙印。

“去找九鹿吧，她在医院，她代替你交出了自己的芯片。”

三川愣在原地，他的记忆被篡改，后颈那颗小小的芯片骗了连同他自己的所有人。九鹿为了保护他，不得已失去了自己的芯片。

胸口像是有迟钝的痛楚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因为他的逃避和懦弱，他错失了她的一切。他怀疑着真正为他而想的人，记忆和命运一样让人束手无策。他走进实验台，拿起刀片割向后颈。温热的血流下来，带着神经分明的刺痛。一颗闪着光的小小芯片被他亲手拿出来。

对不起，九鹿。

对不起，三代芯片。

脑海中像是刮起剧烈的风，周身雾蒙蒙一片，他仿佛看到了夏日午后的喷泉广场，穿着白色裙子的少女穿过人群，柔软的头发如同跳跃的音符。他在人潮拥挤的缝隙里一眼看到她，像是夏日永不衰退的光线一般温暖耀眼。更多的记忆涌上来，仿佛要填满整个心脏，却又淡淡消失，逐渐空白的脑海里只剩下一张笑容灿烂的脸。

“阳光那么好，要不要一起看喷泉。”

浙江省杭州市第十四中学康桥校区 高二（8）班 王桢宇

指导老师：范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