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2号题】二胡的歌唱 黄李媛

文明，对于山里长大的孩子而言，它只是存在于校园一隅，夹杂在老师的训斥中，残留在黑板的粉屑里，如一股清风吹过红红的脸颊；它只是存在于老人那缺了牙口的嘴里，老人颤巍巍地将头朝向孩子们跑来的方向，询问今天的故事，讲述自己的过去……

村里的乡亲们少有懂得文化的人，但文明却随着质朴的乡里人流传下来。或是一门用来吃饭的手艺，或是老人们 闲下来时的演奏、歌唱。那时候好几个村，几十里内的孩子上的同一所学校，坐在同一间教室，路过同一条路。一座镂空围墙，种满花草的院子就在条路上。人人都知道那院子里有一个带金丝眼镜的老头，会修表，会种花，还是个知识分子。但他还有一门好手艺，做得了我们那最好的二胡。

    我妈带我串门时，我总会对迈着小步颠来的老头叫声爷爷，往往只是轻轻一声，他就会绽放那没有牙的嘴。之所以叫他爷爷，好像确实只是应我妈的要求。小时候觉得只要年纪和叔叔差不多的就叫叔叔，和爷爷一样老的就叫爷爷。爸爸妈妈总是急着向我介绍他们的姨婆舅舅，我的婆姨舅舅。三姑六婆虽存着亲戚关系，但我对他们尊敬却疏远。不同的是我很喜欢这个有书香气的爷爷。

爷爷的家里有很多蟒蛇皮，长长的一条，上面布满了排列有序六角方块，旋转着、沉默着，却又仿佛富有生命。那是爷爷做二胡的材料，这对孩子来说怪吓人又怪神秘的，由此便又生出一股对这个神秘院子的敬畏之情。锯木、 涂胶、粘皮、烘烤、，爷爷的书香气息多半便是从这来的。爷爷不仅做二胡，闲趣时也拉拉二胡。二胡的声音凄怆悲凉，就这么悠悠从那清凉的小院中传来，引得放学路上的孩子，且须得是一个人走的孩子，驻足聆听。二胡是中国特有的古典乐器，由于历史原因，曾在一段时间上变为富人所鄙夷的东西，也被大众看作是乞讨所用的俗物。但历史的尘埃无法遮住二胡的光辉，众人的不屑也无法改变二胡的高贵。

我总停下来听，但仿佛爷爷总在弹着同一曲，咿咿呀呀的，总是那一曲。我怀疑，爷爷只会弹这一曲。我总想，爷爷是否也会和我一样对此逐渐感到厌烦了呢。一次一次的打磨，才换来一这口光滑的琴筒；一遍一遍的练习，才得到一时半刻的沉醉。但随着年龄的见长，那不断重复的二胡曲也仿佛变幻出了一些不同的东西。每当在围墙外驻足聆听时， 伴着探头而出的花儿草儿，还有鸟儿的啼叫，我便会想象着爷爷拉二胡的样子，他花白的头发刺眼的映在二胡上，布满斑纹的手颤抖着拉动弦弓。那是一幅多么吸引人的画面，我却不忍在爷爷拉奏时闯进他的世界，琴声时而欢快时而低沉，是爷爷对鸟语花香的赞美，对时光如梭的感慨吧！有时我也会伏在爷爷的膝上，看他反复挑选着蟒皮，他会絮絮叨叨地跟我讲一些二胡的故事。这时候爷爷的妻子总坐在一旁看看花草，看看身躯佝偻的爷爷。奶奶总也透露出一股书香气。而在那个年代，手工匠人都不被重视，被看成是上不了学，被迫求生的穷人。奶奶比丈夫小个十来岁，即使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依旧显得风韵犹存，可见年轻时的光彩，不像爷爷，连走路都成问题。我猜想，奶奶一定是大家闺秀，可为什么要嫁一个大自己这么多、又受当时重视的老头呢？                                            

我从没有看见奶奶像农村妇女一般抱怨爷爷对于二胡的执着，爷爷总说，这门手艺不能丢，丢了，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就少了，这个民族就少了一丝魂。我想，正是爷爷对于二胡的执着，使得奶奶懂得了坚守的意义，也使得我知道了，传统不能少，中华文明不能少。但奶奶当望向手握二胡的爷爷时，眼里满是崇拜，或许年轻的他们都没想到，跨越数十岁的爱恋，可以绵延至今，带着浓浓的书香气息，给予下一代延续文明的动力。手中拉扯着的琴弦，仍咿咿呀呀，对于文明的延续仍在进行。

如今我已远离我的爷爷和他的二胡，但每次听到二胡的弦音，就如同听到爷爷的歌唱，爷爷将他一生的执着化为文明的演奏，让更多的传承者为之感动，理解文明所具有的意义。文明便是一代人对于生命的思考与传承，文明的延续使中华文明历久不息。

爷爷就是我儿时关于中华文化，关于文明的所有思考与向往的记忆。文明对于新一代来说，不仅是一种记忆，也是一种前行的动力。

2018.11.12 黄李媛 开化中学高二十五班 指导老师:徐芝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