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1题】《茶艺，茶忆》（汤茹茹）

茶艺，茶忆

    “插秧插得喜洋洋，采茶采的心花放。插的秧来匀又快呀！采的茶来满山香……”祖父哼着歌走在前头，我随着他的步子，走在后头。

    我自幼与祖父祖母生活在乡村里，此地故有“江南茶祖”之称，家中种植着几亩茶地。每至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便皆采茶。我总是会挎着一个塑料袋，去山间采摘茶叶，幸亏，茶叶生活的地方并不严峻，它们都伫立于半山腰之间，平旷地带，为一株株聚集在一起的灌木丛，体型小却繁茂，叶子的背面有毛茸茸的小细毛，由许多片细长的嫩叶拥抱在一起，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当然，采摘茶叶也有一定的技巧，从根部掰断，取其根蒂，保证其重量。

    每每摘完，家中便成了茶叶的盛集地。祖母总会将部分茶叶分离出来，将杂叶去除，它们个个精神抖擞，即使脱离了母体，也依然呈现出一种最美的姿态。祖父总会将那些茶叶卖给专门收取茶叶的人，放在称秤上，几斤几两，几块几毛，大家仿佛都沉溺在茶叶提供的生活资源中。然而还有一部分茶叶，祖母总会在灶前生火，我端坐在灶口，将细柴缓慢放入，火势凝聚不散，传递着醉人的温度。祖母将茶叶倒入锅内，用那双青筋突起布满褶皱的手不停翻炒，一提一倾，所谓“第一锅满锅旋，第二锅带把劲，第三锅钻把子。”直到茶叶由浅入深，清茶的气息恍如一阵穿堂风，不温不火，亦苦即甜。出锅后用报纸垫着放凉而后封藏起来，便成为祖父的泡茶专用品。祖父对泡茶很有研究，水有软硬之分，凡每公升钙镁含量不超过八毫升的称为软水，泡茶要用软水泡，用硬水泡则茶香变浊，茶汤变色。家中有一套祖传的茶器皿，祖父总会在闲暇时先用温水烫壶，置入少量茶叶，用山上打来的泉水高冲，刮去表层的泡沫，然后低斟，香味便溢出来了。

    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在夜间偷喝祖父的茶叶茶。他们总说小孩喝茶睡不着，可我才不听。每至傍晚，祖父总会倚靠在床上看着电视，便会不自觉的睡去，当他打出轻微的鼻鼾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我总会小心翼翼的踱步于床头柜，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茶杯收入囊中，打开瓶盖，它的氤氲清气扑面而来，我微微地抿了一口，这是清淡的苦涩。

    每至秋季，枫树的叶子如同服用了多巴胺，显得异常兴奋与焦躁不安。在那稍微宽阔的柏油路旁，总会出现那位卖茶叶蛋的老妇人，在那吆喝着。那是一个用水泥筑成的圆筒，里面装了些许冒着星火的煤炭，忽明忽暗，在其上摆放着陶土做的容器，鸡蛋与茶叶一同熬制大约几小时，直到水化为黑色。买的次数多了，那位老妇人便记住了我。每回过去，她总会站起身并且笑逐颜开着，面部的皮肤聚拢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沟壑。她总会说：“你要是想吃了，就来我这。”有时还会多塞几个给我，我也会回她一个好。

    后来啊，我上了高中，临走那天，祖母将自家封存在小铁箱里的茶叶取出来，一直不停地装，直到我说够了，她才缓过神来。那天天气很好，可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祖父将我送出了门，提着我的行李走在前面，他的背影被夕阳的余晖拉得很长，我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背部微微隆起，形成一道“山丘”。那天的风是凛冽的，天气不冷，祖父却穿了很多，他的步履缓慢似乎很沉重，周围似乎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到了车站，祖父将我送上车后，还特地将那袋茶叶交给我，那双黑色的手显得十分唐突，他的面容没有一丝波澜，我说：“你快走吧，”他先是一愣，然后提高了嗓音说道:“东西不要弄丢了，我走了，”便转身离去。我不经意地玩起了手机，等到车启动时，眼神缥缈到了窗外，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那儿一直站着，直到车越来越远，身影越来越模糊，我的视线也愈加模糊，大概是被风迷了眼吧。

    到了城市，回到了父母身边，一进客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摆放在客桌上的一套茶器皿，与祖父家的一模一样，母亲见我久久凝望着它，便招呼我坐下，为我斟茶，味道不浓烈，但永恒，仿佛我从未离开。我问她为何与祖父家的一模一样，她笑而不语，我想，这便是最好的答案。每回有客人，母亲总会先沏好茶水，与客谈笑风生，街区早餐店的菜单上依然还会有“茶叶蛋”这几个字眼。此刻，眼前弥望是随祖父祖母上山采茶与闲谈品茶的景象以及那位老妇人。这是香甜的回忆。我依稀还记得它会开出白色的花朵，纯洁美好，一尘不染。

    我永远都记得，那是2018年9月7日，我看着电视，手指拨弄着按钮，却在一台节目中停止了下来，我的目光渐循渐进，不住聚焦在那画面之上。在电视里陕西省副主席高建群介绍说，在2000多年前张骞开拓了丝绸之路，然而在今天，他的家乡出产的茶叶将以中国名茶的身份，正沿着他开拓的这条道路，走出国门，走向世界！茶叶成为古老的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百姓生活的必备品，它也是连接我国与丝路沿线各国友好往来的纽带。

    原来，茶文化已不仅仅局限于我的轨迹，它已悄然的与每个人的生命交替，进行了一次邂逅，已经根植到了骨子里，刮骨疗毒都抹不干净。对于我而言，它是祖父上山时哼的歌谣，闲暇时品味的人生以及送我离开时沧桑寂寥的背影。

    茶艺茶忆茶香溢，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姓名:汤茹茹

学校:浙江省台州市天台第二职校

年级:17级

班级:17康复

指导老师:何赛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