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远方爆竹
我们中国人喜欢热闹,这点是不容置疑的。结婚时要八台大轿敲锣打鼓,过年时要张灯结彩放礼花鞭炮,就连办丧事都要来一通哀乐,举办一场宴席。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慢慢地安静下来了,办婚礼走西式风,在教堂奏起典雅的婚礼进行曲;过年时万象灯火通明,可几乎每个人都只是对着手机抢红包;就连丧事,也从锣鼓喧天,转变成了肃穆的哀悼。于是,我最深处关于爆竹的记忆,也随着时光,慢慢,慢慢地吹散了。
初识“爆竹”一词,是在王安石的“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里。在这之前,我总是呼爆竹为鞭炮,而来曾知道那一串串红通通的火药,竟有如此诗意的名字。为何讲它诗意呢?因为它寄托着千家万户的美好愿望——所谓“爆”在我看来就是将过去的一切霉运给引燃“竹”又是生命之力的象征,雨后春笋未来也可能是顶梁之栋。所有那些寄予美好希望的事物,都是诗意的象征。想象着,人们在点燃那一串串爆竹之后的温暖的笑容,那是在黑暗中比爆竹更闪烁的光芒。
我对爆竹的记忆,是开始在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时的除夕我还在乡下的老家过,那时的年夜饭还是一家人聚在家里吃,那时的天空中还不常出现雾霾。那时的我极小,那时的人也很纯粹。记忆中隐约存在着这样一个场景:一顿美味的年夜饭后,一家人打开院门,顺着月光,在黑暗中点燃爆竹。爆竹在劈里啪啦的声响中慢慢消失,只留下一股残烟后一地红纸。我被家中的长辈捂着耳朵,靠在他们的怀里,抱着对一切事物的好奇,用清澈的眼睛去观察这个世界。我总觉得那时很静,静得可以只听到爆竹的声音;那时也很黑,黑得只能看见近处爆竹迸发的火花和远处闪烁的烟火。一切都在很美好,很温柔地进行着。大概回忆已经把所有的恐惧于惊吓给删除了吧。
由于家中是开店的缘故,我对爆竹的认识不只是停留在每年过年时与它的“匆匆一面”上。我还清楚地记得,在某个夏天的清晨,父亲买了一串几十米的爆竹,天还没亮,便已将它绕成一圈圈的放在了新店门口。那一圈圈火红的爆竹,仿佛随时都要来一场声嘶力竭地咆哮似的。父亲在我走到较远处之后,便小心翼翼地点燃了那爆竹的引线。一阵喧嚣,爆竹开始响起来了。一股股灰色的烟尘被扬上天空,空气中飘满了炸开的红纸。朦胧中,竟有一瞬间像那薄雾,飘荡的蓬莱仙境。不过,透过那吵闹的爆竹声,我看到的是父亲满意的微笑与平静的内心。人们总是有一种寄托,即使那只是飘渺虚无不可捉摸的。但这也无可厚非,因为人们总是想拥有更美好的生活,并为之付出一切可行的努力。比起欲望,我更愿意称它为理想与信念。爆竹,大概也是这样一个寄托吧。
但在长大些后,我与爆竹的缘份就开始淡了。我与它之间的关系仿佛一根细丝,越拉越远,越拉越细,指不定哪一天这世界上的爆竹就变成了一种完完全全存在于人们回忆中的东西。禁烟火令一年年地在扩大范围,乡村在一年年向城镇建设靠拢,大家都一致地朝着“新”这一目标去了。可谁又会停下来看一看原来的“旧文化”呢?有人说这些文化迂腐,也有人说这些都是迷信的玩意,可我只是觉着,像爆竹这一类的“旧文化”,是人们美好愿望的寄托,是中华传统几千年的继承,我们不可弃,也弃不得。
泱泱华夏,灼灼岁月,浩浩文明,飘飘其根。唉,不知何时才会再听见爆竹的声响啦。那就把它藏在心里吧,作为今生今世我与它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