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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吉布提共和国首都吉布提市

作者:陈俏帆 投稿时间:2018-11-03 20:06:44

        城市里忽然下起了雨,雨很小,淅淅沥沥的,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安来是在一次不经意的抬头间瞥见了落在了窗户上的几丝雨水才注意到的。“落到窗户上的雨滴经过了漫长的飘落过程,又借着风几次转向,却在即将落到地面上,就要重新融入自然之前,被玻璃挡住了。”安来轻轻将手指滑上划,录音消息显示取消发送,她突然感受到努力徒劳的心酸,是为了雨滴呢?安来问自己,还是为了已经诞生却被残忍划去的录音消息呢?关键之处在于取消它是那么容易,那么轻而易举,安来觉得这样很残忍,就像是被斗牛士战胜了公牛与被徒手捏死的仓鼠相比,人们往往觉得后者更可怜。安来不是仓鼠,可是想到这里,她全身的骨骼忍不住的发酸。“为什么要去想斗牛士呢?”

        心情逐渐与雨天相适,安来不禁将身子向毯子里缩了缩,好像在看到雨点之后,周身就顷刻凉下去几分。可是这样安来离横摆在床头的手机更远了一点。屏幕上,微信那不知算是深灰还是黑色的边框与白色的底面相衬却生出一丝协调。正想着,手机屏幕暗了下来,安来知道再过五秒手机屏幕就会全黑,她在心里数着:“一,二,三,四,五”,但手机依旧发着淡光,那几丝光线似乎在负隅顽抗,安来继续数,就好像刚刚那个“五”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她说:“五。”刚出口,手机屏幕融进夜色,最后一丝光线也从安来的脸上溜走了。安来感觉自己像是预言了未来,预言了光线的逃离,她心中一阵窃喜,至于之前的那个五······“随它去吧。”安来闭上眼睛。

来到这里已经三年了,当安来回忆她刚刚拿到武汉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心里总还有些小骄傲。她是家里的独女,父母似乎没有生二胎的计划。安来经常在网上读到孩子因为父母生二胎哭天抢地闹着自杀的新闻,“为什么呢?”安来想不明白,她倒是希望父母再生一个。安来的父母都性格内向,平常家里也少有琐碎的声音,安来细细追忆时,似乎就连回忆也是很安静的,就像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争吵一样,也许是有的,但安来往往不太介意那些。

       小时候,一条安来从小狗崽养大的狗在安来九岁那年死掉了,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死掉了。当安来放学回家时,它已经躺在阳台冰凉的地上不会动了。那的确是安来第一次面对死亡,但她却没能生出像样的情感,悲痛是有的,但不那么强烈,她一直是一个淡淡的人。这样的生活虽然平静,但并不无聊。父母帮她收拾行李时,安来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三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话要说,安来看见母亲认真的将那张印着樱花的录取通知书放在手提箱的最上面。她好像突然被人点醒,武汉大学有樱花的吧?安来发自内心的喜欢樱花,她觉得樱花的花瓣是如此的娇小,颜色也是恰到好处,不想玫瑰那样,不是洁白便是血红。相比于大多数人认为的那样,安来更愿意相信樱花是白色的,若是认真观察,很容易察觉到浅浅的粉色下面是雪白一片。

        大三的时光是很容易流逝的,大一和大二时,安来还在应付各种考试,也写过很长很长的论文,偶尔熬夜也是有的,安来觉得大学很忙,但那种忙碌同高中是不一样的,高中的时候,无论如何努力,总有种是为别人奋斗的错觉,为了父母,为了老师。但大学不同,大学里无论做什么,安来都感觉是切实为自己做的,目标和过程都由自己决定,这种大人才享受得到的感觉,是安来从未体验过的。安来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是大人了,年龄不再是以一字开头,也有了自己的手机和银行卡,想吃什么,吃与不吃,都是自己的事,尽管安来从小就很乖,但她还是很享受这种能呼吸的到的自由。

       昨夜的雨已经停了,安来张开双眼,照常打开手机,微信里有几个群留下了几个人彻夜长谈的记录,也有人已经开始互道早安。安来上下看着,几乎都是群聊的消息。她对这些消息不太感兴趣,刚入学的时候,被同班同学和舍友拉近了几个群,现在到了大三,不再有固定的班级,大家在一所小小的学校里各奔东西,而安来也在今年搬出了宿舍,住进了学校旁边小小的出租屋里,享受一个人的生活,她的舍友都很好,安来也很喜欢她们,但安来总感觉周身的人限制了她的自由,她总是提心吊胆的深怕妨碍到别人的生活。

        她的一个舍友很漂亮,又是会带她男朋友一起到宿舍来。安来听着背后两人的细语呢喃和女生偶尔的清脆笑声,心里有些空洞,她知道这个年纪谈恋爱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这样做对安来来讲总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父母也从未问起过这方面的事。大二的时候,有一个男生追过安来,安来也会和他聊到深夜,那时安来心里甜滋滋的,那男生告诉安来一些对于她的看法,安来很吃惊的发现自己竟然也有许多吸引人的地方,尽管只是一个男生的观点,但自己毕竟有人喜欢了,安来很开心。在上个圣诞夜,安来第一次和他出去吃饭,她特地打扮了好长时间,心想这就是约会吧?她隐约感觉这个晚上男生会对她说很重要的话,该怎么回应呢?安来心里没底,当她看到男生从背后拿出鲜花的时候,安来呆呆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长时间的沉默后,男生以为安来不喜欢他,他把花给了安来,轻轻的抱了抱她,转身离开了。

        安来和他之后再没有在微信上聊起过这个夜晚,事实上,男生也不再如此频繁的给安来发消息了。有的只是开头几天的一两句晚安和后来几个节日的问候。安来常常想,要是那时她点了点头,那现在她的生活会怎样?也许不会那么平静的吧。安来后来又在学校里撞见过他几次,每次刚刚看到他,安来就急急忙忙的低下头,只顾自己走开,“我在担心些什么?”安来责问自己,再抬起头时,他已经在身后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眼神对上的时候,那天下午,安来下课后忽然想起手机落在了教室里,她赶紧转身去拿,没想到刚好和他四目相对,男生以为她要说什么,就默默的看着她,直到他们两个被往来的人群自然地冲散。安来希望他能再给自己发点信息,又是也会特意到通讯录里寻找他的名字。安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在她看来,这是很不寻常的,不寻常在哪里?她说不上来。

        安来认为这世上有很多不寻常的事情,就像她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吉布提的首都就叫吉布提一样,这样取名不无聊嘛?我是个吉布提人,住在吉布提,过着吉布提的生活,说吉布提语?有吉布提语吗?安来不清楚,她认为吉布提的人们大抵都是很快乐的,有篝火,有非洲人民在烈日下燃烧着的热情。也许这样取名的原因就是人们忙于庆祝,而忘了取名这样细小的事吧。但安来认为吉布提是个很好的名字,吉布提,念这三个字时舌尖上的跃动为它罩上快乐的光影。要是我是吉布提人,安来想,那我就要放声的歌唱,不住的舞蹈,踩着鼓点,放肆的舞下去。

        武汉偶尔会下一点小雨,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偶尔会下一点小雨,但这并不影响安来的生活,每当安来想到自己并非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人类时,她就会怀上一种安全感。她不必与仓鼠打交道,也不必成为斗牛士去面对公牛。安来所要做的,只是在这座温和的城市里迎接下一天而已。

安来看到自己的手机亮了,屏幕上是一条信息,写的是什么呢?安来没有看清楚。但是恍惚间,安来仿佛看到联系人的名字是那个男生,但很快那条信息被接踵而至的群消息所取代。是不是呢?安来不确定,但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手机屏幕会在五秒之后变黑。

        她闭上眼,轻声数着:“一,二,三,四,五。”安来睁开眼,分毫不差,眼前的世界,已是一片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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