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1题】人不染红尘，红尘自染人（姚舜禹）

人不染红尘，红尘自染人

　　两只简单的纸杯，一包淡褐色的茶粉。水声潺湲，如三月春分清溪泻雪。这便是你为我沏的第一杯茶，也是唯一一杯茶。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语，叫做‘一期一会’。”你将滚烫的开水缓缓倒进纸杯中，问道。

　　一期一会。我隐约记得我在哪本小说中看到过。它的意思好像是，“难得一见，世当珍惜”，又好像是，“每次相遇都要当成最后一次”。

　　仿佛有绚烂的樱花瓣飘落，拂了一身还满。

　　倏然心绪起伏，不由喟叹。我和你的相遇，不正是所谓“一期一会”么。

　　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你敛起微笑，解开丝带，把茶粉倒在纸杯中。

　　“没有茶杯太可惜了，末茶就应该在釉瓷碗中，用茶筅缓缓搅拌……很久很久以前，古人就是这样泡茶的，可是现在我们都用茶叶，这茶道也算是失传了。”你遗憾地说。

　　茶粉在干净的水中徐徐揉开。即使只是纸杯，你也非常认真地对待。浅绿色的茶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馥香。入口先是苦涩，逐渐甘甜。

　　我不懂如何品茶，也没感觉有多好喝。

　　如我这般粗鄙之人、浮躁之心，真是可惜了这茶，可惜了你庄重的心意。

　　可惜了我们一生只有一次的相会。

　　“这让我想起一折戏中的故事。”

　　你捧着纸杯，开始讲述：

　　“从前有一位文人，名为枫岫主人。他隐居在山林中的寒光一舍，每天吟诗作画，抚琴观书。

　　“他有一个好友，叫拂樱斋主。有一天，拂樱想要邀请枫岫外出，枫岫就递给拂樱一杯茶，说，喝完这杯茶再动身。拂樱便坐下，与枫岫一同饮茶。哪知一日过去，小小一壶茶仍未尽。

　　“拂樱知是枫岫作弄他，气恼道：‘你不愿意与我同去，直言便可，何须这般拐弯抹角？’枫岫笑道：‘有时候眼前所见未必是真，你所认定的真相也未必是真，所以，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听你徐徐讲完，我斟酌一番，回应道：“我觉得，枫岫是想留住好友，一同饮茶只是托辞而已。”

　　“然而并不是这样。”你一口饮尽杯中的茶，又续上茶水，“最后因为立场不同，他们最终还是走上了相反的道路，就如同枫樱错季而绽。昔日寒光一舍中，对坐品茶的闲情逸致再也不会有了……正是人不染红尘——”

　　“——红尘自染人。”我接到。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静默。夏日午后暖融融的空气中，只余下氤氲的茶香。彼时，阳光正好，绿叶葳蕤。我们倚靠在炎热与光影交错的一隅。仿佛时光静止。没有压抑，没有阴霾，没有怅惘——只有你和我，拭去浮尘，褪下冷漠，如同初生的婴孩，依偎在时光疏略的罅隙间。

　　飞鸟掠过天穹。你掠过我的生命。

　　“长在山丘的茶不知道自己会和什么样的水，相遇在怎么样的茶具里，可是那场邂逅却是注定会发生的；身在凡尘的人不知道自己会和什么样的人，相遇在怎么样的时光里，可是我们一生中注定会遇到无数的人。”

　　你与我，好似这杯茶水中浮尘的茶叶。旋转着相聚，转瞬又分离，留下暖阳清风中的惊鸿一瞥。

　　一期一会，一语成谶。

　　这便是你敬我的唯一一杯茶。

　　作者：姚舜禹

　　舟山中学高二（11）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