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1题】外婆的中药+王彬丞

外婆的中药

浙江省新昌中学高一（7）班 王彬丞

戊戌年暑期，外出求学。

异地补课的日子并没有预期般自由好过。每天的补习让我精疲力竭，当身体被抽空如同一张薄薄白纸时，一向体力充沛的我病倒了。父亲立刻送我去医院。医生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把了把脉就给我开了几贴中药，还特意叮嘱，这剂药要长时间喝才有效果。

当第一次接过外婆熬好的中药时，我忍不住皱起眉头来。眼前这黑乎乎的散发着难闻气息的中药，令人难以下口。我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苦，涩，稠，似乎全世界都很讨厌的味道都交织在一起。也是在这一个瞬间，心中充斥着一开始求医时愿意喝药后的后悔。但想不适的身体和家人关切的眼神，还是强忍着喝了下去——胃里翻江倒海汹涌澎湃，就连打嗝，喉咙都冒着一股中药味。

八月末刚入学便迎来了一星期的军训，期间虽然算是熬下来了，可身体原本便只好了大半，为这军训，再加上不太适应的住宿生活，竟又一次体虚了起来。

“再喝段时间中药吧。”医生如此提议，可到家后的我却向家人断然拒绝，不肯承认是讨厌中药味的我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学校哪有地方熬。我回家这两天喝点就了，不然给我开些西药好了。”可一向好脾气的外婆却不认同，心疼我，非要亲自煮药。她非常坚决地阻止了我原先企图的计划。“西药哪有我们中药好，这是老祖宗千百年传下的根，西药都是毒。”并约定好了时间，说会送到校门口。

于是接下来的这一个月，每天早晚的学校大门，总是远远就能看见外婆等在校门口的身影。手里提着一个药罐，里头装着满满的中药，分量很是充足，似乎比我之前喝的量还要多。每次喝的时候我总是迟疑，虽然气味比起假期里的好闻多了，但视觉上分量的刺激和喝进嘴后味觉上的触碰使我叫苦连天。可一想到外婆大老远地送药，为了不让她担心，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而每当我喝完的时候，外婆会塞给我一颗糖，很像小时候外婆接送我上幼儿园时，往我手里塞的一样。“弟弟说喝完中药吃颗糖，就不苦了。”她每次都说这是弟弟的心意，却丝毫不向我提起每天她为我熬制中药并送到学校门口的辛劳。

开学后过了没多久便到了中秋，恰逢中秋三天小假，中午刚一放学，下午便随意收拾了一下，和外婆便一起回了趟老家。

外婆老家在一座山的山头上，回老家的路九曲十八弯的，每次回去我都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这一次更别说了。于是眼瞅着就快到山头上了，我便提议接下来的路想走着上去。外婆和弟弟也说好要陪我走。

虽然还是透了些许一周学习的疲惫，但当走在这山路上时，迎着吹来的微风，整个人还是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何况这天天气很好。这些年老家修路，来时的路比起以往已经好了很多，有不少路段都铺上了水泥，是道路周边的山景还是没有变太多，许多树木也有许多不知名的草。弟弟正是好奇的年龄，看见这些草儿总会指着问它们的名字。

“这个黄黄小花的是什么草。”弟弟清脆的童声在耳畔响起，外婆弯下腰，折下一枚带着叶子的小花，递给弟弟，“这是艾草，现在正值花期，上面是艾草的花。哥哥前几天喝的中药里就有这种药。”

听到这我吃惊地看了看弟弟手中的艾草，叶厚纸质，嫩绿色，叶片上还有白色的绒毛，黄黄的小花和菊花有些类似，有一股浓郁的芳香。外婆说它很常见，所以人们总会无视它的存在，只当做一丛绿色的灌木。以为它并不珍贵，但它在中药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没想到我喝的中药里就有它。”“没想到这小小的艾草可以发挥这么大的功效吧？”似乎是记起来我不愿意喝中药企图用西药节约时间的行径，外婆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中华上下五千年，可上古时期神农就尝百草了。我们中华是文化的根啊，怎么就不敌西药了？”

 “是啊。”弟弟听不太懂我们说的是什么，可他对于外婆的依赖一直很深，他站在外婆这边拼命点头。我站在路边望去，一大片一大片的艾草，长得虽不密集却也满是旺盛的姿态。这是我们中华文化的根吗？回头看到外婆的自豪和弟弟点头的样子，我似乎明白什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夜，一家人团聚在院子中间。月色如霜华，也是很久没有的全家一起，大家一起喝着茶吃着月饼。可唯独外婆一个人在厨房院子中忙里忙外——她忘不了我喝药的事。我自是知道这是外婆对我的爱，可也许也是因为下午的艾草事件，我的心收到的感触，我站起身跟在了外婆身旁，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在老旧的厨房里给我忙活着给我熬药。

外婆先是点了小火，到了点清水，盖上锅，在桌边解开一包已经配好的药材，她还从中拿起一小片枯黄的药材给我，“你看，这就是晒干之后的艾草。”我拿起一片看了看，和下午所见的新鲜艾草完全不一样，真是神奇。外婆将药材放在锅里煮，煮了很长的时间，煮得整个厨房都开始蕴含着一股浓浓的药香，一个多月以前我还如此嫌弃它，可现在我只觉得它香味翩跹。

月上柳梢头，虫鸣声，蛙叫声，还有我们谈天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近处，村子里灯火通明，远处的星辰格外耀眼。我们一家人团聚在这小小的却古朴的院子里赏月，外婆端给我一碗中药，依旧黑黑的，可接过的时候我却似乎感受到了它身上不一样的分量。

我端起外婆熬的中药，和着月饼，确是不同以往了。月饼的甜中和了中药的苦，这一次的药似乎没有以往那么难以入口了。我闻着中药醇香萦绕在鼻尖，望着美好的月色和身边和外婆，我知道，这是我们祖孙俩共同的血缘之根的联系，亦是我曾不以为然却传承了千年的中华文化的根系。

这一剂外婆的中药。

作者姓名：王彬丞

学校：浙江省新昌中学

年级：高一

班级：7班

指导老师：张晗